终于忍受不了,起身开门。
大铁门咣当一声,狠狠推开。
钟慧娴满腹的怒气,她想骂人,可一出来看到人挨着墙角双手抱着腿,可怜孤苦的样子,想到她才十岁大,却过着这样日子。
她的怒火瞬间化作愧疚,充满心房。在庄于蓝住着大房子,家里有司机保姆照顾着的时候,她亲生的一个女儿没有死,却活的那么卑微低贱。
钟慧娴越想越发控制不住,大人的心思,却让一个小孩来遭罪。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罪魁祸首,她也不是死人,也不是十恶不赦的魔鬼。看着被自己亲手扔掉,造就她悲苦的元凶之一,钟慧娴认输了。
她颤巍巍走过去,轻轻蹲在孩子跟前,眼圈里泪珠四转,嗓子嘶哑,“你...怎么那么烦人,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说着弯身抱起女孩,那瘦弱单薄的身体,轻的像一道羽毛,钟慧娴忍不住落泪,她就该让苗银玲过来,让她亲眼看看。
这个她厌恶憎恨的女孩,也是她心疼宠爱的女儿生下的。
*
周方圆感冒发烧了,钟慧娴找来一个红色大塑料盆,放了热水,给她脱衣服。
身上遮盖的衣服去掉,钟慧娴对着那身体上的各处伤疤,倒抽一口气。
看着女孩笑眯眯的模样,她则是心酸不已,却佯装板着脸,“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不管过多久,我都会说不知道。拉你进来,只是因为我吃斋信佛,实在看不下去了。”
周方圆蹲坐在塑料盆里,被热水包围着,感觉身体里,骨头里的寒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仰着头眯着眼睛,轻轻说了句,“谢谢奶奶。”
钟慧娴嗤笑一声,拿起毛巾撩水擦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手越来越轻,“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阿圆,周方圆,正方形的方,圆形的圆。”
钟慧娴拿热毛巾披在她身后,开始拿洗发水,“为什么要钱?我记得你说父亲死了,如果没有监护人和其他亲人,不是应该把你送到福利院去吗?”
“我没户口,要去好像会很麻烦。而且我也不愿意那里,我答应了我爸会好好看家。”周方圆微微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圈红了,“可村子发洪水,把房子冲塌了。”哽咽着吸吸鼻子,“对我好的村长二叔,水里救人伤了腿,我想给他看病,我也需要钱重新盖房子。”
钟慧娴并没吭声。
只是继续冲水洗头,把毛巾塞到周方圆手里,让她自己把头发擦干净。“擦好站盆里,别乱动。”
还用一只脚把地上周方圆脱下的衣服全都踢到门外。
钟慧娴找了自己不穿的旧衣服,发现还是很大,她记得孙女有几件衣服留在她这里。
翻了好一会,才找出来一件黑色短裤,一件粉红色短袖。
拖鞋找了自己旧的。
倒了水,找出两丸药放桌上,“喝水吃药。”
周方圆换上衣服,又听话的喝水吃药,然后拘束的站在客厅里。
钟慧娴进厨房看一眼,去菜市场买的菜还没收拾,中午也没吃饭,看着外面乖乖站着,不吩咐就不坐下的小孩,只觉得好笑。
这个时候倒是听话乖巧。
“你别在我面前装样子,我活到现在什么人没见过,你这点伎俩我一眼就看透。你的眼睛里没有听话这个词。我说了只是看你可怜,门外咳嗽声吵得我睡不着,才把你带进来。”钟慧娴猛地想到一个人。
这个孩子眉眼像庄于蓝,可心性她觉得像苗银玲。
*
段立东接到东山市徐镇小徐村的电话,是徐明全打来的。说周方圆人可能在云海市。
云海市派出所民警给东山市公安局联系,公安局往下联系,就找到徐镇派出所这边,才算联系上徐明全。
村里消失十来年的徐二柱,洪水退后回来一趟,也就是那个时候,周方圆也失踪了。
正好和云海市这边了解到的信息吻合。
小孩很可能是徐二柱拐带到云海市,企图卖掉换钱。
只是这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突然从医院里跑了,至今还没找到。
段立东很感谢徐明全特意打电话来说这事,陆可为最近作妖的厉害,今天他把胳膊弄折了。老师打电话专门解释,说是在学校同学玩闹压到了。
段华章这会把人拎到房间里正在训斥,摆明了不信。
陆可为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小腿,他手臂上裹着纱布吊在脖子上。面对段华章的涛涛怒火,他整个人笑盈盈的,完全没有惧怕意思。
“妈,我明天还用去上学吗?”说着故意把手上右胳膊往上举了举。
段华章看着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教训一下。
门敲了两下,下一秒,段立东推门进来,扫了段华章一眼,最后落在装一脸无辜陆可为身上,“周方圆人在云海市,你找不找”
只看到陆可为眨巴眼睛,愣了下,忽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用剩下一只好胳膊去拉段华章的手,“妈,我明天一定好好去上学,你会帮我找阿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