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在壮年早逝,却是令人惋惜。
段立行走到最后,墙面上罩着一层玻璃,是一副长越一米半,宽半米多的画作。其他画作名字如:行云流水,踏风而至,高帆这类,这幅作品名称却甚是讨人欢喜。
名为:鸿运当头。
确实赠送朋友,非常合适。
意境深远避开不谈,这幅画里却是欢快不少,看似随意,但是每一笔里都是功底。往下继续看,却轻疑一声。
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其他作品上均是三个章印。
这鸿运当头却是多了一个。
一般画家都有号章,闲章,肖形章等等。
段立东没在意,本就是私人画作赠送好友,可看第二眼的时候,发觉最后一个章有些熟悉。
皱着眉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熟悉,好似那里见过一样。
“爸,你都快贴在玻璃框上去了,真有这么好?”段华章看到段立东不顾形象的样子,忍不住一旁提醒。
段立东撑着下巴,忽的,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这不是周方圆曾经画的那个印戳吗?
越看越像。
走到第二幅私作画面,印章又是规矩的三个。
画展上有专业解说人员,段立东寻到人,带到那副鸿运当头面前询问,第四个印章是什么。
专业人员对前三个印章解说很清楚,只是到了第四个有些犯难。“这枚应该作者庄书文先生的收藏章吧,他的其他作品都是他惯用刻章,仅少几幅是用的别的。而且,庄书文先生除了画画之外,对古代刻章非常感兴趣,而且技术娴熟,私下也会自己刻章。”
总之专业人员并不是考古学家,对大师们私下兴趣爱好只能浅谈,要说具体的那可不行了。
见段立东还要为难解说人员,段华章直接把人拽走,“你别为难人家了,不就一个刻章,回头我见到于蓝,我问问她好了。她父亲,有字有号的,名字不下好几个呢。”
段立东几乎能肯定,周方圆画的和画中第四章几乎一样。可他记得周方圆说是过年在镇上赶集书摊看到的。
不过本就是人私底下送好友的,用的章什么也不好说。
“那你见到于蓝,帮我问一声吧。”心底还是好奇的。
*
庄于蓝送完周方圆,路过苗银玲住宅区,看了眼手表,人应该从画展回来了,便让司机停车,自己准备上楼看一眼,问问画展情况。
实际上,苗银玲也没有去成画展,她人刚刚从钟慧娴家里回来。两个人后来合计一番,只说如果还有这样小纸条只当没见到过。
先稳住阵脚,别因为一个小纸条就慌了神了。
苗银玲冷静过后分析,小纸条应该不是钟慧娴写的,但是会写小纸条的人她完全猜不出来。当年事情她做的非常隐秘。
思来想去,只觉得对方应该并不知道全部,最多就是纸条上写的那样。不然,纸条就该出现在在她家门口。
更重要的,那个孩子要是还活着,对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过来,没必要这样试探着来。
钟慧娴很想说当年她是怎么从云海市连夜出发,想细细说自己怎么辛苦,怎么瞒着人,真的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但是苗银玲直接打住她。
像极了十年前,她刚回云海市,想说事情办好了,苗银玲也是一个字都不听。
只说事情过去了,都不要再提。
钟慧娴心里是懂得,这遭天谴的事,谁还要知道细节呢。
不知道,不了解,才是最好的。
也就这个纸条,苗银玲才知道当初孩子送到了东山市。而今年东山市大部分乡镇村遭遇大水洪灾......
*
庄于蓝进屋换了拖鞋,就看到苗银玲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笑着问,“妈,画展怎么样?我今天半路上有事临时没过去。”
苗银玲完全忘了画展的事,手里翻着过去一个月的报纸,她记得那会电视新闻联播整天播放,她都没敢看。
一看那洪水肆虐的画面,她忍不住掉眼泪,所以总是换台。
苗银玲把报纸一份份放在茶几上,“我也没去,早上换好衣服,头突然有点晕,就在家休息了。”说着擡起头看向女儿。
一眼看到她衣服上粘的血点点,慌张的站起身,“蓝蓝,你衣服上粘的是血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庄于蓝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上血迹,笑了笑解释,“妈,别担心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虽然这样说,苗银玲到底还是上手仔仔细细摸了摸,才算放心,“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还见血了?”
“就是去画展路上,有个小女孩从行人道上冲出来,她摔在地上呛破了皮,我抱她的时候可能沾上了。”想到那个小女孩,庄于蓝忍不住唏嘘两声,“那孩子挺可怜的,还和我有些缘分,之前就见她带着弟弟在路边乞讨。”
苗银玲听得胆战心惊,“哎呦,人没出事就好,她家大人呢,”
“说在工地干活,妈,那小孩可懂事了,上药的时候疼的直掉眼泪,都不吭一声。”庄于蓝想想周方圆疼的咬自己手背,都不喊一声疼,可见那孩子往日里也是忍习惯了。
“对了妈,你头还晕吗?上次凌浩从国外专治头晕的药你吃完了吗?记得给我说一声,我让凌浩在那边帮着买点。”庄于蓝看着摆了满茶几报纸,“头晕,就躺床上歇歇啊,看报纸不是更晕。”说着就要把报纸收起来。
苗银玲任由她收起报纸,看着女儿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想想今天发生的事,“蓝蓝啊,上回妈给你说去国外生活的事,你赶紧和凌浩说说,他也好快点准备,他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好。”
不管现在那个纸条谁写的,只要蓝蓝去了国外,就没什么可怕的。
庄于蓝把报纸放在架子上,回头笑着说,“妈啊,我怎么听着你在赶我走啊,之前还不忍心我去呢。你这心思变得可真快。”
“不是你说凌浩在那边连孩子学校都看好了吗?早去晚去不都得去,去了熟悉当地也好。”苗银玲伸手拉着庄于蓝坐到自己身旁,手握着手,“回头和凌浩谈谈,要不,晚上的时候,我给他打个电话?”
“妈,你别上心这个事了,我会和凌浩谈得。”庄于蓝对去国外生活,不排斥,也不抵触。“凌音和凌晨知道要去和爸爸一起住,倒是很开心。”
“孩子就得和父母住在一起才行。”苗银玲听到这般说,也就放下心思。
*
周方圆怕自己又被那一高一胖两个男人盯上,一直等到夜幕变黑才出来走动。
她膝盖破了大块皮,走动弯曲都会触碰到,想走快都走不快。
走一走歇一歇。
和徐万里约好了竹子林里碰面。
一直走了很久,远远地望到那块浓密竹子林。还没靠近,只看到有个漆黑的影子躲在一旁路边树后。
“阿圆?”
那声缓缓地,切切地喊声,让周方圆楞在原地,莫名的鼻子发酸,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等多久了。
“嗯,是我。”周方圆带着鼻音,加快脚步走过去。
徐万里听到熟悉嗓音,飞快的从树后窜出来。
周方圆的膝盖,手肘关节都上了药,徐万里靠近就闻到了药水味,“你受伤了?”
“没有,我跑掉了,就是摔了一脚。不过你看这是什么?”周方圆把快餐的袋子打开给徐万里看。
里面汉堡已经凉掉了。
两个人一起钻进竹林里,选在竹子松散的地方,路灯还能透进来点微弱的光。
坐在草坪上,周方圆让徐万里把汉堡吃了。
“我今天又遇到之前乞讨那个好心给我们钱的姨姨了。是我自己跑到路上,不怪她的,但是她还是抱着我去了医院。她还给我买药,买吃的。”周方圆见徐万里拿着汉堡没吃。
“这个叫汉堡,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徐万里把汉堡送到周方圆嘴前。
周方圆懂他意思,张嘴狠狠咬了一口,即使凉了,也非常好吃。
徐万里眯起眼笑了笑,才开始吃。边吃边看着周方圆膝盖,“很疼吧?”
“嗯,上药的时候特别疼,火.辣辣像是有火再烧我的肉。那姨姨很心疼的让护士轻点涂药。而且,姨姨还抱着我了,她身上好香,可好闻了。”周方圆想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被人关心着,她就心头火热。
徐万里吃着东西一声不吭听她说在医院的事,听她介绍塑料袋里药,创可贴,钙片......
等到汉堡吃完,徐万里舔了舔手指头,突然问了句,“明天要怎么办?”
一头闷棍,好似把周方圆从美梦里叫醒。
是啊,明天要怎么办。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周方圆躺在草坪上,喃喃低语,“肯定是徐二柱要抓我,他一定是要把我卖了。”
徐万里跟着躺平,“那我们白天不出去,让他们找不到,晚上出去”
“只能先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周方圆脑子里想着,要是徐二柱死了就好了。
徐万里抿着嘴吧,沉默好一会,突然转过身拉起周方圆的手,闷声道:“你千万别被捉到......”
“那当然,我也很厉害的。”谁要卖她,大不了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过。周方圆心底这么想。
*
就这样两个人为防止被徐二柱的人抓到,白天的时候尽量减少活动,都是藏着躲着。
天桥那边不能回去。
两个人夜里睡觉都是躲在茂密绿化从里,要不就是公共厕所里。
一连一星期,两个人东躲西藏。周方圆破皮的地方坚持擦药已经结疤,跑动没之前那么疼了。
另一方面,钟慧娴家的大铁门,这一星期以来,间隔一两天就有一个纸条出现,内容和第一个一样。
习惯了,就不再理会。
直到这天钟慧娴出门买菜回来,刚到三楼,一眼就看到自家门口蹲着一个吸烟的男人。
那男人脸色蜡黄消瘦,眼神阴鸷,细看脑袋上还有伤口,被剔平了一小块头发。见她回来,慢吞吞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