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莹虽然嘴上应承着,然而心里却糊涂了,这些日子看大伯母与玉芬相处,也没什么从前母亲或是外人所说的那般凶险。难道真的是她太过单纯了,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母亲见秀莹心口不一,遂给她解惑。
“你大伯母倒也真的是为你大伯伤了心,不过一心求死这一说现如今却不好说。现在都是民国了,又不给立贞节牌坊。我看她不过是给你们演了一出好戏。”
秀莹问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大伯母呢,那日我与春香可是看得真真的,大伯母几日水米不进,蓬头垢面,人都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精神也有些恍然,要说这是演戏,这也未免太过了些吧?”
“这便是高明之处了,演戏演全套,不是真的也就成了真的。若你们都看透了,又怎么能骗过旭升与玉芬?”秀莹母亲近乎有些嘲讽地笑着,“你们到底是年青了些,见的少了,自然被骗了还帮着人数钱。”
“妈,这话越说越邪乎了。”秀莹还是不相信。
秀莹母亲问道,“你大伯家当家的是谁?”
“自然是大伯母。”
秀莹母亲又问:“那你大伯去世后,当家的又是谁呢?”
“不还是……”秀莹迟疑地答道:“变成我嫂子玉芬了?”
秀莹母亲道:“你总算想透了。我还以为你想不到呢。不过你刚刚回答的对也不对。”
“如何叫作对又不对了?”秀莹刚刚还想着总算柳暗花明了,可是母亲这句话又让她迷糊了。
“你大伯在生时,明面上当家的是你大伯母,实际却是你大伯。中华上下几千年,女人几时真正当过家?不过是替男人料理家务罢了。你大伯母整日里蛮横霸道惯了,你大伯不与她计较,并不代表这个家就是完全听她的了。否则你当那些年你大伯还康健时,玉芬为什么总会与你大伯母争吵时见好就收?还有后来为什么玉芬宁可苦着自己,也要搬出去?是真怕了你大伯母吗?并不是吧?”
秀莹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样。”
母亲又说:“他们搬出去后,是不是就有了自己的家,在这个小家里面,谁挣的钱最多?”
“旭升。”
“是了,正是旭升。不过旭升倒不似你大伯是表面软弱,那孩子我是看着长大,从小被他娘压着长大,小时候叫乖巧,长大了便就成了软弱。娶的又是玉芬这样的厉害媳妇,遇到媳妇与娘二选一的时候,他怕也只有缩在一团,谁也选不了。你大伯母素来比我要精得多,难道还看不清楚自己的路?”
“妈,你说得句句在理,可是……”
“接受不了是吧?你说这个时候她不这般做难道真的去死吗?可是真死她舍得吗?若真舍得就应该选毒药或者上梁,真心想寻死的人,才不会这般拖延时间。毕竟那是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不如死。”
母亲的话虽然有些冰冷,但是顿时让秀莹清醒了不少。是呀,大伯母的为人并不是一个两个人说闲话的,就连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春香都曾数落过,而秀莹从小被母亲教导要远离他们家,后来又一直在外面念书,与她接触的极少,自然也就不会带心眼儿去区分这些。
这些天,她看见的完完全全是她可怜的样子,却从来没有真真切切见识过那个可恶形象的大伯母,所以她才会对母亲的提点迷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