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宿跟那戴眼镜的女人道谢，对方敛了锋芒，又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不用谢，他们就是想找茬，虽然——”她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宿一眼，幽怨了起来，“我也没玩好就是了。”
人都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他们和穿着玩偶服的人。
裴宿盯着那人看。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依然看得出对方的容貌原本很好。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人应该是这什么沉浸式扮演游戏的主持人，也是扮演NPCboss的工作人员，但是——这岗位风险的确有点高了，玩家的攻击居然真的会落在他身上？
但玩家却不会受到实际伤害。裴宿其实已经听出来了那胖男人就是隔壁打死同伴的人，听起来在游戏里被砍了三根手指头，但现实里却毫发无伤，而且还能精神抖擞地找茬。
裴不理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顺着他的提示看过去。墙壁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游戏规则。
在注意事项里，甚至特意标明了，游戏主持人的死伤全与玩家无关。
……这也太卑微了。
裴宿走上前，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俩把人揍成这样的。
但玩偶人却依旧笑眯眯地，没有任何回应，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而且笑容相当灿烂。
裴宿又盯着他看了起来。
裴不理有些无奈，顿了顿，还是悄悄凑到她耳边，“你这样也不太礼貌。”
她后知后觉，立刻退开一步，非常诚恳地退了一步，更大声更愧疚地道了一句歉，“对不起！”
玩偶人依旧在笑。他的眸光清澈而温柔，看得出的确没有丝毫怨怼。
“嘶，你这小兔崽子要死啊！老子新买的大衣！”
门外传来了争执声，裴宿又看了那工作人员一眼，也跑了出去。
又是那找茬的胖男人。
这下她看明白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个豪华娱乐场所内。房间里是游戏处，而外面是唱跳区。走廊以及沿墙都支着长长的桌子，上面摆着各样精致小食。
此时胖男人正扭着一个男孩的后脖颈，冲他愤怒地咆哮。
他的大衣前襟被果汁浸透了，红艳艳的汁液蜿蜒流淌，他的脸色也像个熟透的苹果。
“对不起，对不起……”
那男孩在他手下就像只可怜的小鸡一样，领子被揪得皱巴巴的，垂着脊骨，一遍又一遍道歉。
“我，我给您洗——呃……救命！”
那男人将他提留了起来。男孩的脖颈被紧紧勒着，脸上更是被恐惧所充斥，他怔怔地睁着眼，似乎被吓坏了，连求饶都忘了。
“嚯，你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小东西吧？我看看啊，面黄肌瘦，衣服像破布……”他凑近闻了一下，立刻作干呕状，“又骚又臭！小叫花子，没爹没娘教养你？好，今天我来当你爹！”
方才或许还有人面有不忿，但在胖男人这句话之后，那些人也犹豫了，又看了看这男孩一眼，垂下了眼眸，纷纷作无事状走开了。
胖男人舔着嘴唇，看着被勒得快要呼吸不上来的男孩，举起了拳头。
“喂。”裴不理走上前。
那胖男人顿了顿，认出来是他，脸上先闪过一丝惧怕，随之又露出几分刻薄，“怎么，又要臭显摆了？连货物都要同情，你确定？”
他故意拖着嗓子，着重强调了“货物”两个字。一时之间，裴宿觉得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更加不善了。
但裴不理却并没有被吓倒，他甚至一眼都没看那快死掉的男孩，而是沉下了语气，字字清晰——
“你在公众场所大声喧哗，很不礼貌。”
话落拳到，胖男人挨了重重一拳，手一松，力气泄了，那男孩摔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在混乱中看了裴宿一脸，低着头，迅速朝外面冲过去了。
裴宿只看到那孩子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在他逃跑的路上，似乎又有人试图阻止他，但被这孩子灵活地扭动着，如泥鳅一般，终究是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胖男人被揍，暴怒却无计可施，他看了看目光冷冷的裴不理，正想放完狠话就撤退，就看他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声音却如冰渣子一般。
“我呢，很讨厌有人骂我。”
他打了个冷颤，一个字都没敢蹦，哆哆嗦嗦扯了一下自己被泼洒了果汁的大衣，扭头就走开了。
裴不理目送他离开。
男人的背似乎刻意挺得很直，步伐却越来越快，到了后来简直是在跑。
于是裴不理又得到了裴宿认同的拍肩。
“学到了！”
“嘶……”他皱眉，拿开了她的手。
“轻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