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面前这位优雅的女士是一位活了千年的龙族，两位军官下意识地拿出了对待祖宗的架势，说话一直都用敬语。贾斯提少将喝了点热汤，有些惊异地说道：“原来龙族也很喜欢吃？我一直以为龙族都是那种，高贵、神秘什么的……”
“哦，也许您听过一句话，叫做‘所有的崇拜都来源于未知’。”莎比妮温和地笑着说：“我们龙族除了火山巨龙脾气不好这一点比较容易让人诟病外，其余的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哦，变成龙这一点除外。”
“有的时候龙族可以变成人，”希特尔摇摇头，口吻中带着一点揶揄：“可人皮之下却未必如一。”
爱维格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好似在她的心口上戳出了一个洞，强行让她藏在心底的痛苦重见天日。
雪岑特余光瞄到了爱维格的表情，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悄咪/咪地抚了抚小女巫绷紧的脊背。
“我相信那位男孩有自己的苦衷，”莎比妮显然听出了希特尔说的是谁，喝了一口汤，安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在与我们战斗的时候并没有杀意。”
这个话题就有些沉重了，原本还算“欣欣向荣”的餐桌上骤然安静下来。爱维格沉默地喝着汤，突兀地加了一句：“我也觉得他……有苦衷。”
“他身手虽然比不上雪岑特这种由战神教出来的水准，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如果他要杀我，就不会把长剑收回鞘，再拔出一把不知所谓的匕首来捅我。”
爱维格吃下一口带着点辣味的红烧肉，对希特尔说：“你杀人的时候会这样嘛？甚至杀人之前还要说句话。”
希特尔拿着叉子的手攥紧了。片刻之后，他才说话，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法奥耶最后曾经和我用透镜交流过。我亲眼看见他倒在地上，背后的艾尔利希拿出一把泛着死气的匕首，一刀插在他的心口。”
爱维格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手里的勺子直接掉回了汤碗里，连雪岑特都屏住了呼吸。希特尔闭了闭眼，再擡头的时候，眼眶明显红了一圈，说的每一句话都咬紧了牙关：“爱维格，身为军人，在艾特科特神庙立誓加入边防军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但是不应该是这样，我们不应该死在同伴的手里！”
贾斯提少将默默地将手放在希特尔的肩膀上，后者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和法奥耶，麦斯根是同一批在歌豪萨姆军事学院毕业，法奥耶甚至和我一起在皇家军事学院上了研究生。我没法接受，爱维格，我没法接受曾经打过无数胜仗、连被月影生物控制的龙族腐尸都能战胜的法奥耶死在他最疼的小辈手里。”
“哦，或许你不知道，”希特尔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们的剑术老师是同一人，十字近卫军统领波昂特将军……不知道将军知道了会是什么感受。”
爱维格眼神闪烁，意识到艾尔利希叛变，恐怕最受伤的不是自己。她立刻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希特尔，郑重地附上了自己的承诺：“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无论他是不是故意的，我都会让他后悔自己做的——”
“打断一下，不好意思。”在旁边围观许久的莎比妮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们在说为谁报仇吗？法奥耶？可是这个名字上并没有带上‘终结’的味道，我能看到他现在在一片虚无里，并没有生命危险。”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连同时间，好像都在一刹那被施以冻结魔法，一行人全都石化在餐桌边。
莎比妮左看看，右看看，困惑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希特尔喘气声急促了起来，僵硬地转过头，颈椎发出卡拉卡拉地响声，看着满脑袋问号的龙族人：“哦……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莎比妮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快，十分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到他在一片虚无里，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身边还有个女人，唔……好像和他有一点血缘关系。”
“兰特恩慈……”雪岑特听到“虚无”，就知道八成是自己侍卫的影域。他觑了一眼希特尔的表情，微微侧过身，小声说道：“子爵会不会连带我也恨上啊？！”
爱维格尽可能不动嘴唇，用气声回复道：“我怎么知道，艾尔利希还是我学生呢！”
“女王陛下……”希特尔咬牙切齿地说道，把爱维格的手帕攥成了海蜇皮。爱维格也学着雪岑特觑了一眼希特尔，五官都皱成一团：“我感觉他连女王都恨上了！”
她叹了口气，龙族除非提前说好做戏，否则绝不会随便撒谎，也不理解什么叫善意的谎言……莎比妮这么说，必然是因为这是真实发生的，说不定这一切可能还是女王陛下和艾尔利希联合演的戏！
这个结果让她全身上下都松了口气，心里一直紧绷的劲儿终于缓慢松懈，甚至有了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念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女巫面上不显，心里却徒然开心起来：“全世界都可能叛变，艾尔利希最不可能，我就知道。”
“杀”法奥耶，揍莫菲奥，顺便还把女王“囚禁”，这些戏可能都是为了让这一切看上去更真实——毕竟艾尔利希什么傻样，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不可能不清楚。
但是向来玩儿转谎言的安拉斯，真的就这么好骗吗？
“希特尔，你冷静点。”爱维格心念电转，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很可能并没有想过骗到安拉斯，也许藏在一切行动下的计划，才是他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