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死去。
只剩他们,需要互相依靠对方活下去。
鉴光弱下。
没了油物引领的魔物还在身后穷追不舍。
纯狐卿没听到裴司的声音,想起刚刚听到的动静,忍不住问:“阿野,裴司呢?”
宁野声音压抑:“坠崖了。”
她甚至不愿意用死这个字眼。
好像只要她不接受,裴司就能活过来。
纯狐卿语塞,心下有点难过。
刚上路那段时间,他确实不喜裴司,几个月相处下来,裴司已然成为队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虽然心思多,但有裴司在,似乎总能在绝境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纯狐卿想要安慰宁野,座下马儿忽然嘶鸣起来,扬起前蹄。
“逐风!”宁野脱口而出,却在马儿往旁侧身的瞬间意识到,它这匹马并不是她的逐风,她不会说话的朋友。
她果断抱起纯狐卿,朝安全的缓地上摔去。
纯狐卿感觉自己砸在雪地上,并不疼,宁野把他保护得好好的,可越是这样,他越是痛恨自己现在的无能。
鼻尖沾上点雪花,很凉,他闻到她身上些许血腥气,那是裴司留下的。
他们滚在雪地上,压得并不疼。
未等站起,他已经听到挥动长枪的风声。
臭水黏液四溅。
纯狐卿被拉起,挡在他身前的无论多久,都是她。
他轻声说:“你……不要管我了。”
放弃我吧。
我现在看不到任何东西,不会武艺,无法使用法术,你放弃我吧。
他在心中说。
覆盖在眼前的白布下,流下一道血泪。
宁野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却不管不顾,挡在他面前,手腕转动间,残影与雪花共同飞舞。
枪尖指向处,皆是尸身。
他不知道宁野面前究竟有多少魔物,却知道四周魔气暗涌。
他们就像飘在海上的一艘小舟,站在雪地上。密密麻麻的魔物似海上浪花,一批接一批涌来。它们接到油物指示,性命攸关下怎么可能放过纯狐卿和他手中的仙鉴?
趁着纯狐卿眼盲又失去半颗内丹,法力不济。
程曜离开,裴司身死,宁野重伤未愈。
雪山之上远离人群。
对魔族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场仗,注定不死不休。
宁野心口箭伤开裂,裴司的血和她的血一齐在黑袍上绽放,沿着衣摆洒在雪地。
“纯狐卿,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
他听到她这么说,语气中的坚定和强势他从未听过。
纯狐卿慢慢收回手,摇摇头。
宁野回头,看到他白皙面容上蜿蜒下两道血泪,白布上再次氤氲出红色。
血泪滴落在仙鉴上,镜面吸收他的血液,光芒时隐时现。
可就是这么不稳定的光,令魔物不敢靠近。
宁野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不同模样的魔物。远处,还有她们在鹿仙人山上曾见过的,小山般高大的魔物压着同族行来。密密麻麻,如蚁群闻见蜜糖,要将他们肢解。
“阿野,杀了我。”他努力显得平静,“用我的血肉祭鉴,你就可以平安离开。”
他听不到宁野的回答。
风声大作。
他以为她没有听到,于是重复一遍。
妖族朋友说,人族在绝望之时,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哪怕杀死爱人也在所不惜。
纯狐卿已经做好准备,被她杀死祭鉴。
可他没等来手起刀落的疼,等来的是她的手穿过他的发丝,迫使他低头。
是在找位置下手吗?
纯狐卿微微颤抖。
他是妖,是仙,却也怕死,怕痛……
就这么被她杀了吧,不要挣扎,不要害怕,不要退缩。
他想让她活下去。
不然,他失去的……
白布覆盖下的双眼微微睁大,血泪汹涌流淌,滴落在鉴面。
“那就一起死。”
她的唇冰凉柔软,覆在他的唇上,温柔地亲吻。不用她开口,他已经松开牙关。
无声亲吻。
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温柔。
她伸手刚要拥抱他,头顶似有什么划过,稍稍一暗。
纯狐卿不知道发生什么,在她耳边轻喘。
二人头顶,忽然出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御剑飞行而来的人白衣翩飞,手持拂尘,白纱覆面,一身仙气不容侵犯。
纯狐卿手中仙鉴猛地一沉,还未触地就蓦地往上空飞去。
他的师弟收剑缓慢落地,寒风刺骨中调动仙力朝鉴背面注入仙力。
魔族顿觉不好。
它们吓得乱叫,围剿纯狐卿的计划被打乱,纷纷朝四周,踩踏着同伴的身体想要逃走。
可没等这些魔物褪去。
崖边如高挂金乌,光芒大盛。
万千鉴光化作细针飞去。
臭水溅入雪地化作黑雾,袅袅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