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众生千面（1）
陆惊鸿拖着刚刚驯服的身子，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前小心走着。
从她醒来到现在，陆惊鸿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
她毕竟曾是异常中心第一小队的队长，即便是再荒诞离奇的现状，陆惊鸿也只用了瞬息时间就彻底将大脑迅速运作了起来，给自己制定了一个针对目前情况的行动方针。
陆惊鸿走到一个门前。
她看得出来，自己现在是在某栋建筑物里。
周遭空荡荡的、没有标志物的走廊让陆惊鸿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究竟身居何处。
或许她是回到了现实，过往一切不过浮生若梦。
也或许她还在游戏，此时正被X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扶着墙看着那扇门，没有贸然去推开，而是低低吸了口气，借由给刚刚苏醒不久的身体储存一点体力。
如果不出意外，陆惊鸿想，她的队友们也许早已罹难了。
陆惊鸿捂了捂眼睛，等到感觉身躯差不多有了力气之后，才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她所设想的任何恐怖画面都没有出现，陆惊鸿看着眼前开阔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热闹场地，警惕万分地后撤了几步。
眼前欢声笑语，刺激惊险，好像是……马戏团？
陆惊鸿叹了口气，心里涌上些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失落。
她果然还是没能逃出这个游戏啊。⊙
正在陆惊鸿沉思之际，她身前猛地蹿来一个高帽小丑。
小丑的面容被劣质油彩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他本来的五官。不过他身材倒是出乎意料得漂亮，修长笔直，哪怕抹着油彩，也依然会让人觉得他底子不错。
陆惊鸿低声道：“做什么？”
她泰然自若，因为在这个游戏里，陆惊鸿早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别说普通NPC，就连X也会对她退避三舍。
所以陆惊鸿这一问，纯粹是礼貌试探。倘若面前的小丑要对她突然发难，陆惊鸿立马就会打爆对方的狗头。
小丑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威胁，他动作微微一僵，转了转眼球，态度比刚刚恭敬了不知道多少倍，猛地一个直角式鞠躬，尖厉着声音道：“尊贵的客人，感谢您观光我们的星光马戏团！”
陆惊鸿“哦”了一声，问道：“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这个嘛，”小丑怪笑两声，“您得体验完我们的娱乐项目。”
陆惊鸿：“我明白了，那走吧。”
正好去这个副本里找找线索。
X突然将她复活一定是有某种理由在的。
陆惊鸿很讨厌自己像物件一样被人利用来利用去，所以别管X有什么谋划，陆惊鸿都要找到这个老怪物，狠狠揍祂一顿。
小丑在陆惊鸿面前站定，他优雅地做了一个欧洲贵族礼，一脚撤后，双肩微微前倾收缩，朝着陆惊鸿伸出一只手。
陆惊鸿才发现他两只眼球的颜色不一样，一蓝一灰，配着这种夸张的妆容倒也并不突兀。
可能是带了美瞳吧。
陆惊鸿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NPC这么在意。
她搭上小丑的手，听见对方低笑两声。
小丑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他用一蓝一灰的眸子打量着陆惊鸿，轻声道：“那么女士，跟紧我。祝您玩得开心。”
*
顾秋风拉着陆惊鸿的手，默不作声地带她进了马戏团的帐篷。他虽然确实是有心在找陆惊鸿，但是还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对方。
他原本以为X会千方百计阻挠他们去寻找神泪的。
或者，顾秋风不动声色地想，是不是X没有办法对陆惊鸿下太多限制？
陆惊鸿身上到底藏着什么对付X的杀器？
真有意思。
顾秋风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陆惊鸿。
不愧是当年被X都承认漂亮的容貌，陆惊鸿单是站在那里，就宛如鹤立鸡群一般，将她独独与这个世界区分开来。
但顾秋风能认出她的身份，还是因为陆惊鸿与他过分相似的五官。
在见到陆惊鸿本人的那一刻，顾秋风终于理解了初代A级玩家们面对他时，总会露出的复杂眼神了。
不得不说，X是会捏人的。
明明是差距不大的五官，但在陆惊鸿和顾秋风脸上分别呈现出了不同的气质，不会过度女性化也不会过度硬朗，而是一种超脱性别存在的令人感觉无端舒服的存在。
顾秋风卸去伪装和陆惊鸿站在一起的话，估计说他们是姐弟都会有人信。
顾秋风在一看到陆惊鸿的时候，就眼疾手快地给自己隐蔽了身形，打晕了原来马戏团的小丑，找到道具间里的颜料，给自己胡乱涂抹了一通。
好在陆惊鸿刚刚苏醒的缘故，整个人还不大反应过来，所以等顾秋风火急火燎地收拾完自己之后，陆惊鸿并没有离开，还在警惕万分地打量着这个副本的情况。
顾秋风当即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伪装NPC。
陆惊鸿的戒心不是相当的重。
顾秋风怀疑自己就算直截了当地去告诉陆惊鸿他的目的，陆惊鸿很有可能也不会相信，还会因此加倍疏远他。
何况，顾秋风还记得陆惊鸿好像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和她相似的怪物的存在，倘若顾秋风真的亮出身份的话，陆惊鸿会不会心生嫌恶从而对他带了偏见可不好说。
所以顾秋风决定暂时不露面。
他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最好是让阿卡纳出面来瓦解陆惊鸿的戒心，从而把这个战力天花板吸纳进他们的阵营。
只是阿卡纳也不能贸然出现，还需要漫长又稳妥的铺垫。
顾秋风藏在颜料下的嘴角轻微地勾了勾，好在小丑的妆容本就是极其夸张的微笑唇，所以他就算笑了，陆惊鸿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这是顾秋风进的第一个娱乐项目，他自己也是刚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探索这里的情形。
这个马戏团也叫星光马戏团，顾秋风严重怀疑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星光马戏团。
不过马戏团团长已经被阿卡纳给劈成两半了，是不是古国副本的马戏团，其实没那么重要。
顾秋风把陆惊鸿带到了本该是他坐的位置，面不改色地说道：“女士，这是您的座位，请尽情享受我们的马戏团项目哦~”
根据副本一如既往的尿性，观众席肯定会被迫上去配合马戏团的表演，要只是钻火圈什么的还好说，但顾秋风刚刚打晕小丑把对方缩进道具间的时候，可还看见了胸口碎大石和电锯。于是他更加坚定了要装成工作人员混入马戏团内部的想法，至于他原来的身份，正好让陆惊鸿给他顶替上去。
虽然这样做有点缺德，但陆惊鸿好歹比他牛逼一点，应对个马戏团应该不是大事。
顾秋风刚把陆惊鸿安排妥当，就听到有工作人员在找他，于是他给陆惊鸿行了个怪诞的礼，然后就蹦蹦跳跳地往后台去了。
嗯，他这疯疯癫癫的状态，陆惊鸿应该不会想到他也是人类玩家吧？
顾秋风动了动手指，一个舞女卡牌收进了袖子里。
他的好戏开始上演了。
*
陆惊鸿盯着小丑离开的背影，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摩挲了下指尖，上面还带有男人手指的余温，对于死了很久、四肢还在发冷的陆惊鸿来说，甚至是有点滚烫。
刚刚那个小丑看似疯癫，实则就算是拉她手的时候，也只是轻微地用指尖拢住了她的手指，一点掌心都没碰到，心细又绅士。
何况，这位小丑先生大概是副本下得还不够多，有一个足够致命的纰漏。
NPC是可以有温度的，但是不会持久。因为他们要不是死去的玩家，要不是实打实的怪物，没有心脏，没有血液，就算可以做一些浅显的、体表温度的伪装，实际上并不会稳定。
变换一个环境的话，这些NPC温度也会跟着改变去适应。
假的永远代替不了真的。
但是刚刚小丑的指腹，是恒定不变的、只有人类才有的体温。
小丑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而在游戏里，被称为人类的生物，有着同样的身份——玩家。
陆惊鸿眯了眯眼，她不知道这位玩家接近她的动机。
就在陆惊鸿凝眸思索之际，她身侧突然坐下一个人，属于人类的体温再度传了过来。
陆惊鸿扭头，有些讶然地看见身侧坐着一个留着披肩发、长得不错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