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儿童唱诗班（完）
谢菘蓝回复得很快。
主要是她比较惊讶。
因为谢菘蓝跟段愁鱼说熟也不算很熟，两个人只是曾经在一个副本合作过，当时谢菘蓝存了招新的想法，但是最后段愁鱼却加入了第三公会。
所以说，两个人除了是陌生人，还带了点对立状态。
谢菘蓝是真没想到，段愁鱼有一天还能主动来找她说话。
段愁鱼把谢菘蓝叫到了玻璃房里，这里是她自己的基地，第三公会会长都不知道的地方，因此很适合她们接下来的谈话。
“你打算恢复记忆？”谢菘蓝听完，她忍不住问道，“是为了你那个进入游戏的弟弟？”
最近顾秋风将这件事刻意在直播间内放出，因此论坛上沸沸扬扬，几乎都是在讨论段家姐弟的消息，谢菘蓝都有所耳闻了。
段愁鱼摇了摇头，顿了顿，说道：“不完全是。我本来就是想着这么做的。”
她没有记忆，但却知道自己的为人。段愁鱼猜测，自己之所以清除记忆，除了怕游戏攻击她的精神力，所以必须要无欲无求之外，一定是因为记忆中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让段愁鱼连自己都信不过，必须要彻底清除才能保守这份秘密。
而段愁鱼在清除记忆之前，是给自己做了一个锚点辅助的。她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她背后的第三公会会长，记忆的取舍从来只在段愁鱼的决定中。
她做的锚点，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也许段将离也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被毫不留情地卷进了游戏。
而这些只能等她解封记忆才能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找我？”谢菘蓝见段愁鱼忽然抿住唇陷入沉思，忙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虽然咱俩没仇，但显然我俩立场不一样吧，你真不怕我趁虚而入？”
“还是说，你不觉得你们会长可以信任？”
＊
顾秋风几人回去用过早餐后，又各自回房休息了一会儿，到了下午大家再重新集合在楼梯口。
神父就在旁边站着，面无表情却目光炽热地望着顾秋风：“老板，记得我们的约定。”
这位让不少人谈之色变的副本BOSS就这么弯腰目送着他们上去，活像个风度知礼的忠仆管家。
【e心情复杂，泪目，啥时候NPC能对我这个态度啊】
【话说你们看最近的论坛新闻板块发生的事了吗？听说第三公会内部出乱子了！】
【那个帖子被删得很快，毕竟是第三公会在把控论坛orz】
【老实说我一直都觉得他们公会理念有问题，要不是预言师是副会长，我可能根本不会对第三公会有什么好印象】
他们到了昨天没有查访过的楼层。
“最后一层应该是存放药剂的地方。”段将离说道，“日记本中有讲到，疫情最严重之后，这里所有房间的墙壁都被打通，改造成了药剂室。”
周围不是墙壁，而是透明的玻璃材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剂和化学药材，甚至还有中药原材料。
玻璃上都贴了相关的学术名字，以及使用方法。
“这里真的会有什么东西吗？”戴笑望着，缩了缩脖子，“感觉周围阴气森森的。”
“那些药材肯定是制冷保存的。”段将离说道，“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再往前走走。”
顾秋风试着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他一把停了下来，皱起眉头。
身后的段将离猝不及防，没刹住脚步，两个人一下子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段将离捂着被磕到的下巴说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顾秋风沉着声音：“我刚刚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听见了有个小女孩在哼歌。”
“啊……？”戴笑开始恐慌了。
段将离说道：“我倒是什么也没听见。”
顾秋风转过身子，跟段将离对视：“你走我前面试一试。”
顾秋风跟戴笑站在段将离后面，死死注视着准备尝试的段将离。
段将离摸了摸后脑勺，缓慢又深重地往前擡了下脚，然后他面色一变，反应迅速地收回双脚。
只见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
顾秋风忙走到段将离身边，发现青年一脸晦气地抹去了脸上的血沫。
“那是什么东西啊？”戴笑不敢直视，双手小心翼翼地捂着眼睛，走到同伴身前，从指间缝隙朝外看去，然后迟疑道，“好像是一个小孩。”
段将离对顾秋风说道：“你刚刚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她在天花板上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趴在他们头顶上面悄悄跟踪的。
“怎么解决？”段将离问顾秋风。
戴笑却为难道：“一个小孩子，算了吧。”
段将离无奈道：“你觉得这是小孩子？”
戴笑抿了抿唇，还是道：“她死之前也是个小孩子，也不知道究竟生前遭遇了多少折磨。”
那个狰狞的鬼小孩听到戴笑的话，身子突然剧烈地晃了一下，随后它愣愣地擡起头，从空洞的眼眶里涌出大滴大滴粘稠的血水。
它费力地张开了嘴：“别去了……会疼……”
戴笑被吓得不轻，不过此时显然需要她去主动套话，于是硬着头皮在鬼小孩面前半跪下来和它平视，拿手在对方青灰色冰冷的面颊上蹭了蹭，诚恳道：“我们往前去，是想去了解你们的过去，帮助你们解脱。”
小孩用可怖的眼眶盯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低下了头颅，它周身的那种死人的青白色快速褪去，戴笑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正常的小女孩。
她长得很漂亮，眼窝深邃，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像是浸染在了阳光之下，嘴巴肉嘟嘟的，就像戴笑小时候非常喜欢的洋娃娃。
小女孩从地上站起来，提起裙摆朝顾秋风三人行了个礼，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朝前走去，隐入了黑暗之中。
“可以继续向前走了。”顾秋风说道。
段将离纳闷：“这小屁孩刚刚分明是想杀死我来着，怎么突然这么容易被打动了？难不成我俩吸的仇恨值不一样？”
顾秋风则是看向地上跪着发愣的戴笑，轻声道：“她应该是觉醒精神方面的技能了。”
精神系玩家在某种方面上来说，在这个游戏里就好像最强辅助，既能杀人也能救人，而且杀人于无形；但是弊端也很明显，精神系玩家不适合进副本。
他们的血条太薄，乃至于一丁点精神污染都会导致自身瓦解崩溃。
戴笑性子本就温吞软弱，有的时候还有一丝不分场合的怜悯，看鬼小孩的表现来看，她的技能应该是偏向无攻击性的亲和力方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段将离嘟囔道：“她都有技能了，我怎么还没觉醒。”
不过此时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最要紧的是赶紧探索完副本通关。
段将离走在顾秋风旁边，说道：“完美通关跟关闭副本应该不是一个概念吧？”
“我不太清楚这个，不过完美通关确实不会彻底关闭副本。”顾秋风说道，“但是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他之前并没有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他能关闭这件事还是从论坛上得知的，而完美通关的事情，就像虞城大学的时候，段愁鱼就曾在他之前就已经完美通关过一次。
段将离若有所思道：“假如现实中的副本入侵是因为你关闭了副本，而消除起源抹杀异常，从而让某片区域从起源污染变回正常的地方，那完美通关的意义又在哪里？”
“游戏设置这个完美通关，意味着什么？”
【啊，小段说的话有点细思极恐啊，我之前只想着完美通关只是可以多拿点奖励，但是从来没有深想过】
【不过说实话，在小段进副本之前，我们大部分普通人也不知道游戏真的跟现实有很多联系吧？】
【楼上是不是进副本早啊，最近这段时间，官方已经开始逐步向我们透露现实中某些存在了，我记得我进副本之前，电视和广播上就已经公布了异常处理中心的联系方式，让我们能够及时求助】
【半年前Y省那时候就闹得很大吧，不过当时还没有打算透露，所以我记得当时是用森林着火救援掩盖过去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要不是小段进副本，我们还不知道顾老板他不仅能够关闭游戏里的副本，也能对现实中出逃的副本怪物进行直接作用啊】
【小段真的只是富家公子哥吗？我不信……】
【我觉得我们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顾老板他究竟想不想拯救世界还另说呢……】
“你怎么想的？”段将离说道。
顾秋风笑了笑：“你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我要怎么回答？”
段将离：“别打岔。”
“问这个做什么？”顾秋风说道。
段将离叹了口气：“人各有志，我知道你面热心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我想要毁灭这个游戏和背后的存在，是因为仇恨和正义感。而更多的人类想要对抗游戏，一是为了求生，还有就是那近乎玄幻的某种集体般的命运感。”
“那你呢，你的动机是什么？”
顾秋风淡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似乎轻微地闪过了一丝光，他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面好像有什么内容，但是太快了让段将离没有瞬间捕捉到。
顾秋风没有再说话。
于是段将离又说道：“我想尊重你的想法。假如这些对你是负担，那就不要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救世这种事情，总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不差你一个。我不希望因为你有这种能力，会成为众矢之的。我怕你，因为这种能力去背负一些本不该你背负的东西。”
段将离一口气说了很多，老实说，在发现顾秋风的技能之后，他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喜。
但随之，更多的是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总爱去寻找一个英雄，神化他，再强行附加给他一些巨大的责任。
英雄的下场，要不就是在责任中勤勤恳恳到死，要不就是跌落神坛被信徒吞噬。
段将离见过很多人，只是因为有能力，就成为了这样的英雄。
他的姐姐，十年前的队长陆惊鸿，其实都是被附加了无数责任，为此她们割舍了太多太多东西。她们虽然是自愿成为殉道者，但是段将离不想再看见有人被强行捧上什么神坛，去做一些也许他自己都不喜欢的事情，又美其名曰“责任与义务”。
“在这里！”戴笑从远处跑回来，拿着一张发黄破旧的牛皮纸，说道，“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线索。”
段将离滚了滚喉咙，转移了视线：“让我看看。”
*
“你把你弟弟教养得挺好的。”莹蓝色的光屏后，谢菘蓝捧着脸说道，“我很喜欢他的观点。”
段愁鱼叹了口气：“他是故意在镜头前这么说的。”
谢菘蓝眨巴了下眼：“啊？”
“我做错了。”段愁鱼认真道，“他在告诉我这个。我弟弟很聪明，他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某些想法。”
说到这里，她的眉眼间浮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我们应该是默契无间地生活过很多年。”
有一个哥哥，但是并不默契的谢菘蓝听得一阵恶寒，默默搓了搓胳膊，忍不住道：“对不起，代入了一下我哥，我觉得我想吐。”
段愁鱼赞同：“谢先生他有很多秘密。”
“好了，他们去那个病人的地方了，应该马上就要通关副本了。”谢菘蓝说道，“我们关掉直播马上开始吧，游戏更新日期快要来了，你得在更新之前把身体养好。”
段愁鱼静静地点了点头。
在谢菘蓝出门把关时，她忽然出声道：“谢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更新前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