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帛:“。”
救命啊!
她欲言又止。
顾秋风:“你认识这只猫吗?”
沈玉帛:“不、不太认识。”
顾秋风拍手:“那好,这条时间线它就是我的了,我要好好观察它。”
沈玉帛:“。”
沈玉帛缓缓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才看着顾秋风艰难道:“顾先生开心就好。”
顾秋风捞过布偶猫让它趴在自己的一只胳膊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对这个生活绝望了,顾秋风老觉得这只布偶脸上出现了很像人一般的生无可恋。
沈玉帛偷偷在阿绣看不见的地方给顾秋风比了个“2”。
顾秋风循环两次,已经是第三条时间线,而沈玉帛少一次,现在是第二条时间线。
“我们之后再去洗衣机房看看。”顾秋风说道。
沈玉帛支开阿绣,然后道:“那个洗衣机里死亡的女生,应该就是刀疤脸玩家负责的NPC。”
“但是NPC死亡之后,刀疤脸非但没有重新开始循环,反而死了。”顾秋风说道,“我跟小鱼儿一起看见他从楼上被扔了下来。”
沈玉帛问道:“被什么扔下来的?”
“看不清。”顾秋风道,“你还记得循环之前刀疤脸临死之前在说什么吗?”
沈玉帛蹙眉仔细回忆,说道:“他说他已经完成了什么结局,为什么那女孩还是死了。你是说,他的时间线优先级可能比我们都高?”
时间优先级即循环次数多的玩家,他们掌握的信息量其实更多,也在某些方面更有主动权。
“你玩过一些单机文字游戏吗?”顾秋风说道,“一般这种游戏会给出主控选项,玩家操纵主控选择某个选项来开启分支结局,好的结局是HappyEndg,坏的则是BadEndg,而有些游戏还会隐藏一些彩蛋,只有解锁全部条件才能解锁的TureEndg。”
沈玉帛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的意思是他以为找到了NPC的TE结局,结果是找成了BE结局,所以才会死亡?”
“所以,NPC会死亡就是我们的循坏节点这个结论我们下得有些武断了。”顾秋风微微一点头,“也许可以说,这是一段循环程序,只有不符合限制条件的时候,我们才能跳出循环。而NPC只要在不属于她的BE、HE或者TE结局死亡的话,我们就会开始循环。”
“那就是说,我们必须去找NPC她真正的结局节点?”沈玉帛蹙眉,“这样的话,一共三个结局分支,BE会导致死亡,TE可以通关,那HE呢?”
“不是。TE不要单独拎出来说,”顾秋风道,“BE或者HE里面有一个结局是TE。我们只需要去寻找NPC真正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就好。”
“邵秋水跟我说,虞城大学发生过一次伤亡惨重的火灾,而每次循环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大火中逃生。”顾秋风说道,“我猜,我们要找的是NPC在这场火灾中的结局,是死是活,如果结局注定死亡,TA又会因为什么方式死亡。”
“以及,这个循环有时间限制。我们必须在NPC真正的死亡结局到来之前,探索到以上的一切信息。”
如果探索错误,让NPC在结局时走向了错误的支线结局,就会和刀疤脸一样,在循环里被火烧死。
沈玉帛陷入了沉默。
她咬着唇,好像在纠结什么。
沈玉帛的状态不对。
从大巴上,顾秋风就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
情绪化,激动,敏[gǎn],还有一点低气压。
他顿了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
沈玉帛看了一眼,阿绣还在远处给他们望风,女孩的身影显得年轻又活泼。
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狠狠地一扭头,然后道:“顾先生,你知道吗?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也有一所虞城大学。”
“我的妹妹沈玉绣,在现实失踪前收到了这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顾秋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虽然有点惊讶这段经历,不过顾秋风还是被沈玉帛用的字眼吸引了注意力:“在现实消失?你的意思是她之后进入了《致命沦陷》吗?”
沈玉帛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你不知道虞城大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在半年前,我还没有进入副本的时候,那个大学接二连三地出现一些死亡案件,最后又着了一场大火,大学最后迁移了校址,又改了名字。我因为妹妹失踪的事情,一直在密切关注这所学校,于是发现其中的一些死亡案件根本不能用常理解释,包括最后那场损失惨重的火……除此之外,我跟虞城大学其实有过工作上的接触。”
“在没有发生火灾之前的一个月,有一对父母找上了我,想让我帮他们跟虞城大学打官司。”
这不是沈玉帛在职业生涯中遇到的第一对父母。
但这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却给她留下了最深的记忆。
他们穿着洗的发白劣质布料的衣服,头发花白如同枯草,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在律所门口看见沈玉帛之后就冲了过来。
沈玉帛以为遇见了人贩子,刚想喊保安,视线却一下子钉在了那个父亲手上脏兮兮的钱包上。
里面有花花绿绿的零钱,但很少看见红色。
沈玉帛张开了嘴,突然感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老人拿钱包的手一直颤颤巍巍,虽然沈玉帛知道这是部分老年人正常的生理行为特征,但她忽然就觉得好难过。
耳边传来了老人絮絮叨叨、低微乞求的声音:“姑娘啊,你是律师吧?帮帮我们吧……他们都不敢接这个案子,可是如果没有人替我们打这个官司,那我们的闺女就真的不得安宁了啊……”
沈玉帛忽然一阵恍惚,阳光在头顶上,她却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一种过度冷冻的疼痛。
她的妹妹失踪于半个月前。
而沈玉帛从这两个老人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她找了一家饭馆,请两个老人吃了一碗面。
老人小心翼翼地吃着,边吃边给沈玉帛比划着讲他们的经历。
面没有吃几口,都要凉了,老人的泪却一直是温热地淌在脸上。
他说他们的女儿跳楼了,在周一的一个大晴天,他跟老伴在工地上搬砖,突然就被校方通知了噩耗。
校方说女儿是自杀,老两口不信,他们的女儿昨天还打电话许诺以后她会让他们住上大房子的。
沈玉帛听着,擡眸看向两个老人:“校方的意思是,小姑娘是因为厕所顺产,怕被学校处分,一时想不开跳了楼?”
“不可能的。”老太太说道。
她像是懊悔得锤了下胸口,说道:“我闺女是个同性恋。她哪里愿意跟男人去生孩子啊?!”
“我清楚我家闺女的性子,当妈的,能不知道她想什么嘛。”老太太满面泪痕,“就算她真的被强迫了,我女儿也一定会去打胎而不是私自生孩子的!”↙
“校方还不让我们看监控。”老爷爷道,“一看就知道有什么猫腻。”
他的气焰只高涨了几秒,随后整个人就像垮了的稻草:“但是警察说,要有证据。”
“哪来的证据呢?”
沈玉帛一只手攥了张纸巾,她沉默许久,然后才下定决心道:“这个委托我接了。”
两个老人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都堆着亮晶晶的泪光。
沈玉帛轻轻露出一个有些难过的笑:“叔叔阿姨,我有个妹妹,如果没有失踪,就是你们女儿的学妹。”
沈玉帛开始帮助老人与警方和校方沟通,搜集证据。
律所的老板认为她是疯了,才接这个案子。
沈玉帛冷静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如果你不让我接委托,就干脆把我辞了吧,我一个人去给他们打官司。”
上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重重地把沈玉帛的离职文件扔在了她的脚边。
但一个月后,虞城大学烧了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他们可能找到的证据。
因为证据不足,这场起诉失败了。
沈玉帛出了法院,就开始大哭,她一边哭一边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部塞给那对父母,说着“对不起”。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抱住她,像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肩,他们道:“你尽力了姑娘。没关系,我们还会因为自己的女儿继续查下去。你也不要灰心,妹妹总会找到的。”
那天回家之后,沈玉帛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却突然发现自己本该没电关机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致命沦陷》这个游戏出现在了她的手机上。
“然后,我在第一个副本遇见了我们会长,他救了我,带我去了C城加入了常遇酒馆,教会我在这个游戏里活下来的方法。我很感激他。”沈玉帛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让我在某一天,看见了我妹妹的直播。”
“原来她在游戏,她没有离开我,我找到她了。”
沈玉帛笑着笑着,眼里好似转了一圈流光。
“B级玩家,好厉害啊。我努力刷着副本,就是为了去B城见她。空气墙那么厚,厚到我想碰碰她的指尖都做不到。”
沈玉绣当年技能出众,人气也高,很快就晋升为B级玩家,加入了第二公会。
沈玉帛想,她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去的副本都是一些她可望不可即的B级本。
“我没事就看她的直播,去设想我们姐妹相见之后的模样。”沈玉帛声音沉了下去,“然后,她为了带新人,第一次选了一个C级副本。”
那次,沈玉帛因为受伤严重被会长严加看守,不许她下副本。
于是沈玉帛就亲眼看着,她的小姑娘被那个所谓的新人推下了万鬼同哭的深坑。
再也没有出来。
新人得意洋洋地站在坑边观赏着阿绣凄惨的哭嚎,转头拿这份投名状加入了第三公会。
“罗盘。”沈玉帛说道,“我这半年一直都在努力强化自己的能力,我观察着他每一次的副本选择,故意误导他选择了凤凰神的副本。”
“我打算和他同归于尽。”
沈玉帛说道:“但是我在大巴上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跟那对父母有关的人。”
其实官司虽然失败了,但沈玉帛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发现在学校声称女孩在厕所顺产的那个时间段,监控里还有一个保洁出入。
“那个保洁名叫周洁。”沈玉帛说道,“我好像猜到了她为什么进入游戏了。我好高兴,那对父母居然还在为他们的女儿抗争。”
“我把周洁控制住,想要为那对父母报仇,虽然阴差阳错地让她被副本杀死了。但是没关系,她罪有应得就好。”
“我忽然想试试,我看过一些我们公会的资料,一些玩家死后会被副本回收。”沈玉帛说道,“截至现在,《致命沦陷》已登录副本可观测有26096个,万一呢?”
“我的阿绣,万一就在游戏的哪个角落里等我呢?”
沈玉帛坦然道:“你看,我找到了。我的阿绣,她幸运地忘记了曾经的伤痛,虽然她不认识我了。但我很高兴。”
“咦,玉帛姐。”阿绣突然跑了过来,她紧紧盯着沈玉帛的脸,怔然道,“你怎么哭了?”
沈玉帛笑了笑,揉了把阿绣的头,说道:“没事,我们走吧,带我逛逛你心仪中的理想大学。”
阿绣歪了歪头:“我有跟姐姐提过这是我心仪中的大学吗?”
姐姐猜的。走吧。
沈玉帛姐妹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
顾秋风一只手搭在猫爪上。
“走吧,我们也该开始我们的任务了。”顾秋风揉了揉小猫爪,“刚刚你还挺懂眼色,从头到尾这么安静也不作妖。”
布偶猫甩了他一尾巴。
顾秋风:“……”
顾秋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眼看一人一猫快要打起来了,凤禾默默把布偶猫从顾秋风怀里拎走了。
这次跟沈玉帛交谈的时间花的长了,所以顾秋风再跟邵秋水见面的时候已经九点三十五了,和第一条时间线比较接近。不过这次该打听的信息也都打听完了,顾秋风轻车熟路地把两个人的谈话进入了正题。
“这是哪来的猫啊?”邵秋水好奇道。
顾秋风笑道:“捡的,你们学习不禁止养宠物吧?”
邵秋水说道:“注意卫生就好。”
他们两个又把虞城大学逛了一遍,顾秋风几乎快要把地形图背得滚瓜烂熟了,甚至笑眯眯地朝几个眼熟的鬼怪NPC打了招呼。
期间,布偶猫几次想要越狱出逃,都被凤禾牢牢抓住。
只不过顾秋风也很好奇,就算布偶猫寻找一副想要逃离他们的样子,但实际上它表现得并没有那么紧急。
刚刚他跟沈玉帛谈话的时候,顾秋风并没有刻意避开这只布偶,因此它现在也应该已经知道NPC的生死才是通关这场游戏的关键,可它并没有想要去寻找NPC。
除去变不回人形这种概率比较低的可能性,顾秋风从布偶猫依然维持这个形态的举动中,看出来了一种自信。
莫非布偶猫的时间线比那个刀疤脸优先度还要高,甚至可能已经达成了它负责的NPC的结局,所以才会这么不慌不忙?
顾秋风:“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嗯?”邵秋水疑惑地擡起眼睛。
顾秋风笑眯眯道:“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比起这个,邵同学,我觉得有些累了,可以先去宿舍吗?”
因为时间问题,顾秋风想要再次在电梯里遇见沈玉帛和虞持盎,游览校园的时间就必须要被压缩。
“好、好的!”邵秋水的脸一下子腾地红了,连忙道,“是我疏忽了,忘记你们坐了一路的车很累,那我们先去休息。真的很对不起!”
顾秋风摆手道:“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还要感激你没有丢下我们呢。”
他在心里感叹,果然邵秋水刚见面那几句流畅又大方的话可能是这个小姑娘排练了很久才讲出口的。
听了两次邵秋水和她母亲的吵架,顾秋风发现邵秋水的母亲其实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在这样性格的母亲培养之下,邵秋水表现出来了比同龄小孩更明显的懦弱、不独立以及自卑。
但这三次循环下来,邵秋水是个很好心、也很实在的傻姑娘。
不知道她在半年前的虞城大学里真正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顾同学,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邵秋水局促道。
顾秋风这才收回目光,然后感叹道:“刚刚只是突然想起邵同学跳舞的样子,很漂亮。”
邵秋水抿了抿唇,压抑不住地高兴了起来:“我的梦想就是以后登上各种各样的舞台,去跳舞!”
顾秋风鼓励道:“嗯,加油。”
*
踩着上一次的大致时间,顾秋风跟邵秋水坐上了电梯,他问道:“一楼好像没有安排住宿,是做什么的?”
“左边是宿管老师的公寓,有问题可以问她。”邵秋水道,“右边是档案室,放着我们这栋楼所有同学的备份资料,很齐全,不过钥匙可能得找宿管老师要。”
顾秋风颔首,他打算等去完洗衣房就下来看看。
二楼到了,沈玉帛跟阿绣走了进来。
然后该虞持盎出场了。
顾秋风很多次怀疑过虞持盎就是白猫,可一直没有证据,加上这只布偶跟虞持盎的表面性格似乎还差别蛮大,所以他才故意掐着电梯的时间点,看虞持盎会不会再次出现在三楼。
虽然不知道虞持盎跟沈玉帛去二楼、三楼有什么目的,反正跟他的通关主线没什么关系,顾秋风也不在乎。
电梯开了。
沈玉帛似乎有点紧张,连呼吸都错乱了一瞬。
就在这时,电梯门口踏入了一双鞋。
虞持盎戴着卫衣兜帽慢慢走了过来。
沈玉帛松了一口气。
顾秋风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沈玉帛似乎很害怕虞持盎不出现呢?
只是虞持盎跟白猫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同一场合,还是说,他猜错了,假扮白猫的并不是虞持盎?
视线落在虞持盎的肩膀上,这一次他没有看见白色的猫毛。
电梯慢慢到了九楼,和上一个时间线一样,顾秋风跟虞持盎、沈玉帛约定好了,一起陪着邵秋水去洗衣房。
在虞持盎走出电梯的那个瞬间,顾秋风打量着他的背影,缓缓开了口:“小鱼儿。”
“冒昧问一下,你的时间。”
虞持盎站在电梯外面,听见顾秋风的问题后身形微顿,转身看向他:“和你一样,但是你好像不大信。”
顾秋风无奈地摊手:“你这可太冤枉我了。”
虞持盎垂下眼,淡淡道:“如果你不怀疑我,根本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你可以足够放心,我不会害你,要不然沈玉帛不会让我接近你的。”
“好,是我疑心太重。”顾秋风笑着一转话音,“那么我还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虞持盎,我们在现实中的某个角落见过吗?”
静谧的电梯内外,顾秋风站在泛着金属光泽的电梯内,沉着眸子牢牢锁定在虞持盎可能会有神情波动的脸上。
虞持盎很快地扫了一眼地面,随后才擡起眸子轻声道:“学长,迎新。”
顾秋风表情微凝。
然而这一刻,电梯门突然一下子关了起来,令他甚至多不出更多的思绪去思考虞持盎的话。
一阵诡异的女生的笑音从突然响起警报声的电梯四面八方围向了困在里面的顾秋风三人。
“你们准备好了吗?”
有个幽幽的声音乍然落在了顾秋风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