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玖
苏雁祯确实「执迷不悟」,知道阮维元不过是在拖延自己的那天,她哭的双眼猩红,厉声质问他:
“你明明说好会帮我离开的,你撒谎,你竟然撒谎……”
声音愈来愈弱,到最后,她满目空茫,低声喃着:
“阮维元,怎么连你也要骗我!”
“那个孩子已经没了。而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雁祯,我绝不会放你走。”
阮维元半真半假的「实话」并没能让苏雁祯清醒,她只知苍白着脸色要朝门外走,一句一句地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松开,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她。”
……
好在,时间终会掩埋一切。
阮维元原本如此以为,谁能想到就在他们夫妻二人携着一岁多的阮静筠同去上海好友家小住游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苏雁祯再次遇见她的「心上人」,而后,于某一日午前,神色平静地独自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回来。在阮维元四处寻找她的第三个月的月末,他们终于重逢。偏这一次再见,没有了从前的好运,苏雁祯竟成了城郊废屋里的一具被人活活掐死的尸首。
那个男人被警员在赌场中抓住后,对自己杀人的罪行供认不讳,原因仍只是为了「钱」。知晓阮维元是谁后,那人更是说了数不清的不堪入耳的话,其中最为刺痛的,并不是苏雁祯如何与他旧情重燃,又如何主动提出要随他再次私奔,而是那句:
「世道如此艰险,你将她又惯回了从前那个一派天真的大小姐,却没本事把她牢牢看住。所以,害了她的人,其实是你。」
“阿筠,三爷一直不愿你出门,就是怕你有一日步了小姐的后尘,被外面不知名的危险带走,再也回不来。”
冯姨娘抚在阮静筠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问说:
“如今你知道了一切,能不能试着体谅他一二?最好能在留洋前,回家里一趟。三爷嘴上不说,可他其实一直很想你。”
“那他怎么不来看我?”
阮静筠绷着面孔反问。
“小姐出事后,三爷再没来过上海。”
姨娘答说:
“而且,你来了这么久,信也不写,电话也不接,三爷晓得你还在生气……”
“他知道就好!”
阮静筠腮帮鼓鼓,出声打断道:
“姨娘既然告诉我这些,从此刻开始,我可以试着去理解阿爹从前的那些作为,但勿管是因为什么,过去这些年,我都很不开心。
“阮静筠明明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他难道不了解我,却还是对我半分信任都没有。所以,姨娘回去后转告阿爹,眼下距离我「原谅」他的那天,还远着呢!”
心头乱糟糟,又好像是裂开了无数个肉眼不可察觉的细缝,唯有泪水浸过时才暴裂出数不胜数的疼痛。不愿冯姨娘看出后伤心,也不想再听她的劝说,阮七小姐便问:
“不过,他后来又是怎么想开,同意我来上海的?”
“这我可不知道了,反正肯定与傅少爷有关。”
姨娘敛眉抱怨道:
“你晓得的,他订婚宴逃走后,你爹有多生气,退亲书都不知写了多少封。可兜兜转转到如今,你的事情,三爷还是最信任他。”
———
彼时,阮静筠虽然故意抹开了话题,但其实她的心底到底还是极为在意的。来上海后,陆文漪与她讲了许多苏雁祯的旧事,字字句句皆是她如何好,又如何爱她。所以,真相摆在眼前的那一刻,她的难过简直铺天盖地。
只是那会儿阮七小姐与傅大少正在闹别扭,一句话都不愿意同他讲,这些心事,便被她悄悄埋在了心底,一藏就是许多年。直到今天,方才第一次与人说起。
听了阮静筠含着哭腔的话,傅斯乔还有什么不明白,虽不知是谁将那些旧事摊到她的面前,可他绝不愿意让她误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这也是他追查此事这么多年的重要原因之一。
于是,傅斯乔强行将闷在被子中的阮静筠翻过来,重新拢在怀里,温声道:
“小筠,她从来没有不要你。”
“你骗人!”
阮七小姐显然是不信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隔着被子,揉了揉她的头,傅斯乔问:
“小筠,你就没有好奇过,从前尝试了许多次都不行,为什么偏在你的身体那样不好的时候,我却能顺利将你接来上海?”
阮静筠当然好奇。要不是出国前夕时正在与他冷战,她肯定当下就要问清楚的。于是,她拉了拉被子,将眸子露出来,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一个答案。
“因为我终于拿到了切实的证据,证明那天早上祯姨离开时,并未想过要一走了之。”
“证据?”
傅斯乔答说:
“她其实,随身带了一把枪。”
虽当年事发之后,陆文漪便一口咬定,苏雁祯定是被人胁迫的,可她那日是自愿离家且随身携带了一个手提行李箱的事情,仆人们有目共睹。她又找到了苏雁祯「出走」前一天,在裁缝铺定做了数套三四岁小女孩的衣裙的单子,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