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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1 / 2)

“我这手风才刚刚转,你就急匆匆轰我们走,哪里有这样的?不作兴的。”张太太从屋里念叨到大门外,眉头仍是紧蹙着,显然还是不高兴。

“是的啊,早也不说。”

钱太太应声附和了一句,随即又立刻将台阶铺好,道:

“你且说说要怎样罚你才好?”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那位早上电话里还说明日才能抵沪,谁晓得他今夜便到了。这样,我明天晚上请客赔罪好了吧。”

赵太太嘴上道着歉,面颊却泛着异样的红晕。

这话她在屋里便解释过几遍,如今又反反复复的提起,仿佛就怕谁没听见她家先生「终于」舍得从南京那边的「温柔乡」里回来似的。

同行的几位太太借着夜色遮掩,心照不宣的抿嘴对视。

众人皆晓得赵太太终日在盼这一天,亦知道赵先生素来讨厌她们这帮太太们聚在一起吵闹,心中虽还因麻将局提早散场而不爽快,但嘴上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为难。

大概是此时心情的确过于雀跃,赵太太擡眼瞥见路旁从黄包车上下来的人后,竟一时忘了就在半个点钟之前,自己还在牌桌上表达过对此人的诸多揣测甚至不屑,竟当即提声招呼道:

“阮小姐,侬今朝夜回来的早啊。”

阮静筠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稳便听到有人同自己搭话,还是如此熟稔的语气,心中难免有些诧异。

她早上才刚乘船到上海,而杜美路的这个小公馆亦是生平头一回来,此处怎会有人认识自己呢?

想及此,阮静筠擡眼望去,目光在路灯下的几个衣着华丽的太太面上逡巡了一遍,见全是陌生的面孔,自然更是觉得奇怪。

可对面数对眼睛此刻皆钉在了她的身上,阮静筠犹豫了几息,终是笑着点了点头。

待在她刚一进了大门,几个本来已经要分道扬镳的太太登时又聚在一处悄声嘀咕了起来。

先是赵太太,拿姿作态地抚了抚胸口,道:

“吓一跳,半天不答应,还以为认错了人。”

话毕,她立刻将视线在其他人面上走了一圈,见众人脸上的不确定还没散个干净,这才确信刚刚那种「似是而非」的异样感觉并非只光顾了自己。

“不能的。面孔虽隐在暗处,没看得太清楚,可那样的身段,除了伊还能是谁。”

肯定之后,钱太太又轻声咕哝了一句:

“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的,长得邪气好看,电影明星都比不上,又总是半夜三更才归家。”

此言一出,此前在牌桌上被打断的话匣子立刻再次开启。

另一个太太当即接话道:

“伊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这公馆里,连住家的仆人都不雇一个。你们想想,实在蹊跷的很。”

不同于其他人意有所指,张太太倒仍是一贯的直来直往,手肘磕了下赵太太的侧臂,问:

“这都有一个多月了吧,你还没询问清楚她什么来历?就不担心你家先生刚出「狼窝」,又入了「虎xue」。”

“侬勿要瞎讲。”

虽嘴上立刻否定,面上更半分在意都不曾流露,可想及那窈窕的身影,赵太太心口似被钝刀刮了一般难受。

说起来,这阮小姐确实有些神神秘秘,大门正对着,她却连她什么搬进去的都不晓得。平日里好似是不常在家,也就在麻将散场的午夜时分,自己才偶然同诸位太太一起见过她几次。

这些她本来是不屑理的,怪就怪在她家先生,此前三年多归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哪次不是她三催四请,还要拖拖拉拉。可偏偏这阮小姐搬来后的这一个多月,他竟陆续归来了两次,这一回竟还提前到了。

想及此,赵太太悄悄瘪了瘪嘴,不知是在附和他人的话,还是在抹平自己心口涌上的焦躁,道:

“再说,伊哪里会瞧得上我家那位。李妈早上还瞧见,有个很登样的后生开了辆林肯车在对面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说在兴头之上,众太太忽而瞧见路的尽头隐约有近似车灯的亮光闪烁,想来是赵先生到了。实在不想同那过分严肃的脸孔打照面,大家再也不甘心,也只得止住话匣,互道告别后,当即匆匆散开了。

———

阮静筠当然想不到,在自己的背后竟会有这样一番议论被她关在了大门外。更何况,她还未走近庭院中央的小洋楼,便已被眼前的古怪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屋内怎么会如此昏暗?」

她分明早就嘱咐了郑怀,今日务必要帮她雇到一个老实可靠的娘姨,将自己的行李整理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