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转过头,撞进了那双碧色的眼眸中。
此刻已经快要入夏,庭院中的樱花也绚烂不再。只有几片稀疏的粉色花瓣还留在枝头。
无一郎站在树下,那双向来无神又淡漠的碧色眼眸里泛起明显的波澜,而她好像淹没在其中,再也寻不得回去的路。
见衿悠望过来,无一郎微微弯起眸子,笑意蔓延到庭院中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着那棵樱花树好像也变得活跃起来。
漫天的粉色阻挡了二人的视线,也挡住了无一郎的笑。
想再靠近一点,想看得再清晰一点。
蝴蝶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整座庭院只剩下他与她。
于是衿悠跌跌撞撞地跨过廊前的栏杆,甚至忘记了身侧就是阶梯。
二人离着一段距离,见衿悠有了动作,无一郎也快跑着上前几步,接住了踉跄的衿悠。
“无一郎,”衿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能将自己贴在面前人的队服上,“对不起。”
后悔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当年的事始终像一杯慢性毒药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盘踞着。
它们潜伏在周身,藏匿于不显眼的角落。等到主体痛苦或迷茫的时候,就会蔓延开来,从而动摇她的思想。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无一郎不恢复记忆,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这种卑劣的想法只是刚冒出头就会被扼杀,她当然希望无一郎恢复记忆。
痛苦也好,温馨也好,那是属于他的记忆,也是塑造了无一郎的基石。
没有过去作为垫脚石的人,又怎么能向更高处攀爬呢?
衿悠一直在等待无一郎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恨她或者二人从此陌路,都是合理的反应。
唯独最美好的这一种,她没有想象过,也不敢去想。
只要将期望放地够低,得到的失望就不会那么大。
然而,无论是怎样的无一郎,他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不是这样,衿悠,”无一郎掰过她的肩,阻止她继续逃避下去,“不是你的错。”
“虽然不知道你都想了些什么,但我觉得,你该听听我的想法。”
“衿悠,谢谢你。”
“谢谢你,完成了哥哥的遗愿。”
似乎有嗡鸣声在脑中响起,将她心中所有的愧疚摧毁得一干二净。
后来的无一郎拉着衿悠坐在树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他说,他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时候,闹过很不愉快的事。但到了最后,却是哥哥挡在他面前。
他说,天音夫人早就告诉过他关于剑士的事情。与此同时他也得知了时透家的祖上,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剑士。
他说,虽然被哥哥阻止了,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梦想着要成为一名能帮助他人的剑士。
他说,那天晚上的鬼明显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即使是他,也在鬼靠近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说,清晨时的兄弟俩已经奄奄一息。如果没有获救的话,大概会一起死在屋里吧。
他说:“成为剑士也好,模仿哥哥的言行也好,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衿悠,你实在不必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衿悠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微微向无一郎的方向靠了靠。
身边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挪了挪身体,让她枕地更舒服些。
所以她才说,在无一郎面前,自己哪有什么秘密。
失去过往的无一郎不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但仅凭衿悠的言行,他就能猜出来她在担忧什么。
拿回过往后,他也只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天音一直在拜访时透兄弟二人,自然知道他的哥哥有多么厌恶成为剑士这件事。
而他在失去兄长的情况下,被愤怒驱使着拿起刀,进入了鬼杀队。
而每次做任务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的哥哥活下来了,无一郎还会选择做剑士吗?
如果她能再敏锐一点,如果她能跑的再快一点,这个当时仅有十一岁的少年,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而无一郎告诉了她答案。
“那么,一起努力吧,无一郎。”
衿悠站起身来,笑容热烈而灿烂。她向着无一郎的方向伸出手,像是在邀请一段新的未来。
无一郎也笑起来,他拉住衿悠被汗水打湿的手心,将所有的血液与泪水包容在手中。
“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衿悠。”
有嫩绿的新芽悄无声息地在心口处破土而出。即使此时的衿悠对此一无所知,但终有一天,它会成长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