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起来十分平静,可她嗅见空气中的柑橘香气愈发浓烈,厚重到有些呛人,那气味将真实情绪揭露,他和她一样焦躁不安。
喜欢的人被自己搂在怀抱里。
病中的少女软绵绵地背靠着他,微阖的银眸流露出罕见的迷茫与脆弱,白色的蜷曲的长发像白雪一般铺盖了他满身。手里捏着细腻如玉质的脸,耳朵听着细碎的急促的呼吸。他垂下眼帘,就能自上而下地看见她那有致的曲线。
一切美妙荒诞犹如颜色绮丽的梦境。
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环扣着细腰的左臂。
只要掐着对方的面颊的右手,将头颅往左边掰,他再微微低头,就能吻住对方。
令人难免觉得可惜又可恨的是,屋里还有第三方。
“中也,你对她就不能更轻一些么。”
在昏花的视野里,有一个黑影从正面靠近了她,手指钳住下巴,把脸向上擡。
“请把脸仰起来……对,就是这样……您做得很好。”
蕴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的低语骚动人的耳膜,太宰治犹如一名循循善诱的导师般令人信服。他端起水杯,倾身向她。
唇瓣被玻璃杯抵住,发热,坚硬,温热甜美的蜂蜜水迫不及待想进入口腔。
“请喝吧,要全部都喝下去才行呢。”
她恍然才发觉,他捉住了她垂落一旁的手。
裹满绷带的掌心用力地压住她的手背,两只手交叠着、相扣着,深深陷入被褥。
切断的供电,燃烛的卧室,身后之人将自己紧搂,还有另一个人在自己前方。
后路,前路,皆被堵死,有一种无法从他们手里逃离,永远会被困在这间秘密暗室的错觉。
“混账,停下,只是喂水有必要凑这么近吗?你再离她近点试试?”
“中也才应该把霜野小姐松开,把人抱那么紧作甚?她可不是你的什么人,跟你也没关系。”
争执只是徒劳,无人放手后退。
蜂蜜水被缓缓地灌入少女的双唇之中。
病人闭着眼,看起来近乎昏迷,大概已不具备意识,而他和他意识到了,照顾她是一件比预想中更艰难更磨人的的事,极其考验自制力。
夜晚在无声地焖烧。三人的构图微妙至极,一切变得很不对劲。
空气是如此紧绷,然而理智比空气更紧绷,仿若一条随时或将断裂、堕落入罪恶的深洞的蛛丝。
[您很危险。]系统在她脑海里出声道,[您知道男高所拥有的、比钻石更硬的是什么吗?我检测到这两个人已经——]
[闭麦,不许说了。]她打断了系统,[你以为我自己感受不到吗?还有,他俩算哪门子的男高啊……]
[虽说是黑手党,但只有十八岁,怎么不算是男高呢。]
[你能不能下线。]
[对不起,尽管您是特权玩家,可请恕我不能从令,今晚我必须始终在线,监控您是否违规。]
[……]
——猝不及防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蹦出了电话铃的脆响。
离家出走的玩家没有带任何东西,抵达安全屋之后才获得了备用机,这些天她没有联系任何人,备用机也从未被人拨通过。
谁查出了她的备用机号码,还给她打来了电话?她闭着双眼,昏昏沉沉地想。是母亲吗?
出乎预料的突兀铃声令她走神,被水呛到。
“咳咳……”
随着咳嗽,水从口中流溢而出,端杯的人立刻放下杯子,扬手为她擦干了濡湿的嘴角与下巴,绷带适宜地发挥了吸水的作用。
有几滴蜂蜜水恰似漏网之鱼,沿着颈部缓慢流淌,经过纤巧的锁骨与皓白的皮肤,最终坠入衣领,坠入雪山的深谷。
肌肤,很软。
水渍,很黏。
凌乱的长裙,散乱的白长发,湿漉漉的银眼睛,她是半梦半醒,迷茫地仰着脸看他,潮润的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开,看得见红的舌尖。
哪儿能舍得收手呢。
用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唇瓣,他说:
“有人给霜野小姐打电话呢。中也,你把手机取来。”
“啧,你怎么不去?是手和脚残废了吗?”
刀尖对刀尖的语言交锋,两道嗓音皆是沙哑的。
一切糟透了,最混乱却也最愉快的夜晚在对三人招手,两名少年对此心照不宣,都不愿意离开她身边。
糖水极大程度缓解了低血糖,玩家感觉好了些,微微睁眼,就看见一张缠绕着白色绷带的面容,近在鼻息的范畴。
“霜野小姐,要接电话么?”
黑发的人离她好近,深瞳盯着她,问。
“还是说……您想做其他事呢?请不要客气,随心所欲地吩咐我们吧。”
“喂……”
另一人用蓝眼睛盯住搭档,目光复杂而敌意,眸光却也发暗。沙砾般粗粝的声线隐约透露出杂糅又不平静的情绪。
“太宰,你——”
“嘘。让霜野小姐作选择。”
铃声不停歇回荡在漆黑的卧室里。
来电者显然是契而不舍的,会一直打下去,直到她接听为止。
[来电者是……沢田纲吉。]
[宿主,您想接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