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乘风那儿知道了花的位置后,沈明月第二天一大早,拎起背包就出发了,她趁着太阳还没有照个透亮的凉爽清晨,谁也没有告诉,悄悄就走了。沈明月的计划很简单,早去早回,地图上显示那花其实离明教不过十来里地,以她的脚程说不定一上午就够了。
出发的时候是个清晨,初夏还带着露水与凉意的清晨,鸟儿在枝头唱着歌,花草摇曳多姿,沈明月也脚步轻轻快活得紧,一边哼着歌一边往沙漠中走去。
其实明教就在沙漠之中,走出明教走过绿洲便是沙漠,萧乘风虽然讨厌沈明月想要捉弄她,却也没打算真的害她受伤,只不过因为心存不满,故意给了她一份假地图。所以若真要找到那冰蓝色的花,到了地图上的位置便能看到绚烂的蓝,只不过看起来虽然近,其实却是在另一个沙丘之上,需要绕一圈才能到达。也因此,沈明月出发前萧乘风特意嘱咐她带好水和干粮,因为萧乘风知道她这一趟,要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折进去。
可能因为自己从未怵过沙漠,也曾在沈明月这般年纪的时候跑去沙漠中捉一种特殊的蜥蜴而独自在沙漠中呆了三天,而师父师兄更不必多说,来回穿梭沙漠如同寻常道路,所以萧乘风并不觉得让沈明月去沙漠中走一天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忘记了,不论是萧铭萧瑟还是萧乘风自己,在沈明月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被其他人带着经常出入沙漠,也习武三到五年不等了,而沈明月非但没有这样丰富的经验,还刚刚开始习武,根本没法像他们这样自如。何况沙漠中入目满是黄沙,也没什么可以帮助辨别方向的固定的东西,果不其然,一阵风沙过后,沈明月便迷了路。
在此之前都是很好的,花开的地方比地图上还要远一些也无所谓,沈明月不仅不觉得累还高兴地往前跑了几步,成功摘了一大捧背在背上,包里的水也只喝了几口,干粮还没来得及吃。沈明月还有些得意地想,其实沙漠中徒步一点都不难,师兄让带的干粮只是累赘。可等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来时的脚印早已被层层黄沙覆盖,背对着花海沈明月只觉得仿佛哪里都是回去的方向。一上午的功夫,太阳早就升到了头顶,毫不吝惜地分享着炽热的光芒,却也给沙漠中正在赶路的人增加痛苦。
抹掉脸上滚落的汗珠,沈明月将花从背在背上改成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体形成的阴凉去防止娇嫩的花在烈日暴晒下枯萎。本打算喝口水囊里的水,可晃晃只听到少的可怜的水声,再看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的沙漠,沈明月咽了咽唾沫,忍住渴意,又将水囊挂回了腰间。
若是换做寻常的小孩子,此刻面对这样的环境估计是要大哭不止,可从小的经历告诉沈明月,哭是最没有用的,除了浪费体力精力,消耗了水分,没任何用处,还不如多走几个方向,试试能不能走出去。
这么想着,沈明月咬咬牙,看看天上的太阳和手中的地图,又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迈开了步子。
太阳渐渐倾斜,温度慢慢下降。眼看暮色降至,太阳马上落山,萧铭一边摆着盘子一边皱眉:“怎么明月还没有回来?”
“好像从早上练功开始就没见着她了,”沈剑也同样皱眉疑惑道,“不过乘风也一直不在,是不是两个人一起去哪儿玩了。”
萧铭惊讶道:“可是今天乘风去塞外了啊?”
因为最近沈明月总是追着萧乘风跑,他这么一说,原本以为两人在一起的沈剑也提起心来——明月不是贪玩的孩子,眼下却一整天没有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急急忙忙便要去找沈明月,还没踏出门,便同萧乘风撞了个正着。
“你来的正好,”萧铭拽住萧乘风,问道,“你今天有没有见过明月?”
萧乘风摇摇头,看着两个听到否认后立刻离开的人,又擡头看了看天色,内心嘀咕道:“应该回来了呀……”
而另一边,夜色降临的沙漠早已没了白天的炎热,狂风带着粗硬的沙砾扑面而来,刮得沈明月脸颊生疼,而黑夜除了带来了寒冷,还带来了恐惧。四下无人,入目漆黑,本就不知道方向的沈明月只得忍住内心的慌乱,独自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水囊中的水已经被她喝完,此刻沈明月的嘴唇干裂出了不少纹路,只觉得呼吸之间也满是黄沙的腥味儿。
好在这条路总算没有选错,看着远处灯火的光亮,沈明月几乎要喜极而泣,在光亮的指引下,她总算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一整天的长途跋涉在看到明教外焦急寻找她的沈剑的时候结束,沈明月只觉得所有的疲累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腿也酸软得几乎要站立不住,但手中冰蓝色的花倒是在她的保护下仍干净充满了活力。
看着大踏步而来的沈剑,沈明月脏兮兮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也亮晶晶的,好像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家,于是所有的不安与苦累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尽管嗓子因为缺水而沙哑,一天没有开口的声音变得粗粝,可那话语中的喜悦怎么也拦不住:“师父,我回来啦!”
沈明月狼狈的样子让沈剑心疼,他赶忙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小孩累成一滩水一样柔软身体,心底更加怜惜,好在她虽然身上脏兮兮的,可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情绪也积极得很,沈剑便只是佯装好奇问沈明月的这一天的神奇经历:“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天也没见到你?”
沈明月宝贝似的将怀中的花露出来,笑吟吟地递给一旁同样担心着的萧瑟:“看大师兄,你喜欢的花!”
或许因为太累了,沈明月的行动已经不过脑子全凭本能,本打算生辰再把花给萧瑟作为惊喜的,结果现在仿佛邀功的小孩子一样,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得意地看着萧瑟。
萧瑟一愣,接过那束花,怔怔地看着沈明月。他认得这花,这花名为冰魄花,虽然名为冰魄,却长在沙漠深处太阳底下,除了绚烂的蓝色没半点跟冰的关系,反而要在夏天顶着烈日才能完整采摘。萧瑟看看灰头土脸的沈明月,再看看手中只有外面有些灰尘花朵仍然光洁美丽的冰魄花,瞬间便明白了她为何成了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沈明月的情报有误,他对这花没有特别的感受,但萧瑟心里还是熨帖地发胀,摸摸沈明月的头,萧瑟笑道:“谢谢明月,我很喜欢。”
“嘿嘿,师兄你喜欢就好。”一边这样说着,早已累极的沈明月再也忍不住,倒头便在沈剑的怀里睡去。
沈明月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沙漠深处找花,更不会没有问过萧瑟便笃定他喜欢这冰魄花,而其他人更不会有捉弄她的心情。睡着的沈明月也仿佛做完了一件大事,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萧铭心疼地看了看沈明月,又转头看着置身事外一脸看戏样子的萧乘风,怒道:“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师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责怪我吗?”原本刚知道沈明月迟迟不归的萧乘风还有些担心,此刻见沈明月窝在沈剑的怀里,明显只是累坏了的样子,自是满不在意,故作没事地反问道。
萧铭更加生气:“哼!整个教内,除了你,还有谁会哄骗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独自穿行沙漠,何况若不是你说,明月怎么会确定萧瑟喜欢冰魄花!”
“大师兄明明最喜欢胡杨树,谁说他喜欢这种花花草草的,”萧乘风作惊讶状,“这丫头从哪里偷听地也说不定呢。”
“你还敢狡辩!”萧铭看着萧乘风油盐不进的样子,更加生气,“这两天都不许吃饭,你自去思过堂领罚!”
“那弟子先行一步。”萧乘风知道他们没有明确的证据,拿他根本没什么办法,便昂首像外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萧铭气得牙根儿痒痒,恨恨道:“我就说不该让他接近明月!”
沈剑摸摸沈明月熟睡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