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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彼时-小费(1 / 2)

第63章彼时-小费

厅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越过墙壁传来,李南星用冷水冲了脸,冰凉入肌肤三分,红热却不曾全部退去。

《月光奏鸣曲》也不是第一次弹,今日不知怎么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放在洗手台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李南星擦干手,背靠洗手台看。

制冷机:【辛苦费】

制冷机:【演出费】

制冷机:【赏赐】

制冷机:【小费】

......

周时序给她一连发了三十来个红包,备注五花八门,什么出场费、手部保养费、伙食费、投资费...

到后来估计编不下去了,直接连备注都没有了。

XXX:同桌,钱包还撑得住吗?突然发现我还挺贵的哈,以后去街边卖唱估计也能活,不愁没饭吃

制冷机:移动的钢琴家?

制冷机:动动小指头,领工资~

李南星就一个一个往回点,翻了三页,累了,笑着输了几个字过去。

XXX:同桌,下次工资打一条就可以,手指头说弹完还有个复习有点累

制冷机:我发着也挺累

XXX:【笑趴下的小狗】

李南星收了手机,表演没个三小时结束不了,她也不是很想参与,想了想,还是去了大厅的反方向。

如果说一楼的装修风格是挂满画文艺气息十足,二楼就是简约酒店风,白墙浅灰色落地窗帘,三间屋子都敞开着门,正对着楼梯的是卧室,靠近楼梯的是类似于储藏室的,里面全是颜料画笔,余下的就是画室,肉眼可见的大和敞亮。

李南星只是站在玻璃门前看,没有进去。

画室里不止有温浔,还有不知道是他的学生还是什么的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儿,看年纪,应该比她要大一些,可能是大学生。

他们围成一个半圆,中间的男孩坐着,其他人站着,温浔在说话,其他人在听。

李南星脚步往后退,直抵落地窗,往边上挪了挪,避开了温浔的视线范围,有一种在偷窥的感觉。

温浔工作起来很认真,眉目间那些吊儿郎当消失得一干二净,敲击画板时候甚至带着几分严肃。

如果,李南辰还活着,大学毕业后,会不会也会成为老师,他会凶学生吗?

李南星想象不出来,他走得太突然,不在了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对李南辰不了解。

她眼里的李南辰是柔和的,会哄着她的,这样的李南辰发火是什么样子?

摔东西吗?打人吗?

都不会,这反而比较像孟舟禾,李南辰被逼急了,也只会对着窗户抽烟,然后自己闷着消化。

他的负面情绪是向内的,好情绪确是向外的。

这样的一个人,打架杀人,可能吗?

她不信,爸爸不信,李南辰的同学老师也不信,可孟舟禾信。

烦躁一股一股往外冒头,李南星觉得很闷,她撩开厚厚的窗帘,昏暗的光线照入,玻璃窗上水珠凝结,远处的山峰朦朦胧胧一片,从这个角度,找不到那座埋着李南辰的最高峰。

不过看不到山而已,在学校也看不见,莫名其妙的,她眼眶一热,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慌乱的拉上了窗帘,可能是动作太大,惊扰了画室里的人,坐着的男孩用捏着笔的手指了指她,然后几双眼睛奇双双扫了过来。

温浔朝她招了招手,他身旁的男生女生都很热情,也跟着招手,温浔给那个最激动的男生弹了个脑瓜崩,然后他们笑成一团。

李南星快速抹了眼尾,朝画室走去,玻璃门一开,笑声入耳,热气扑面,熟悉的颜料的味道入鼻,李南星有一种错觉,时隔多年,她一脚踩入了那个房子二楼,一步跨入了李南辰的画室。

或许李南辰的死只是她的噩梦,醒来后,她们一家还住在那个空荡荡没什么人情味的房子,在李南辰这偷懒完她还是得回去练钢琴。

握着玻璃门的手就开始发颤,脚下如灌了铅,她擡眸,突然发现天花板上没有摄像头。

梦就崩塌了。

原来这才是现实。

李南星松开了手,玻璃门咔当合上,温浔走过来的同时,坐着画画的男生突然挤眉弄眼,头仰得老高,说:“老师,这是师娘吗?”

旁边的女生拍打他的肩膀,“哥,求你别这么直白,小姐姐都害羞了。”

温浔回头给了他们一个闭嘴的动作。

“先过来坐,”他领着李南星往沙发走,一手插兜,瞬间又恢复了随意的样儿,“喝点什么?”

“不喝。”

李南星坐下的同时,温浔转身往外走,到门口回头交代了一句,“帮我照顾一下小朋友,我下去拿点喝的,少说话,别吓着人家。”

玻璃门一开一合的瞬间,四人其涮涮回答“好的”,然后一窝蜂围了过来。

头发挑染粉色的男生说:“小姐姐,不,感觉你还小,小妹妹,你是老师的女朋友吗?”

也不等李南星回答,刚刚画画的男生又说:“你知道吗,老师从来没带人来过画室,你看这店里这么多服务员,他要吃东西喝东西都是自己下去拿,不准除去我们几个以外的学生上楼,私人领地感非常强,但是,你就这样上来了,还胡乱碰他的窗帘。”

挑染点头,“嗯,没错,老师居然不生气,还笑着邀请你进来,所以,关系不一般!”

唯一的女孩儿坐李南星旁边,“嗯,有点道理,小朋友这种称呼,太宠溺了,不过小朋友真漂亮,老师不是性冷淡,而是要求高啊。”

被围堵的李南星:......

他哪里招来的这伙学生,绝了。

李南星往后倚靠,避开好奇心太强的一群猫,说:“不是女朋友,关系也很一般,其实不熟。”

对面的几人脸上同时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熟?

不熟温浔那个老狐貍亲自拿饮料伺候?

不熟?

不熟能这么随意坐在沙发?要知道,上次某个学生尚自邀请了朋友上来参观这个画室,当时两个人就是坐在这个沙发拍的照。

温t狐貍看见后,脸直接就黑了,只送给了那个学生一个字:滚。

当然不是当纯的滚下楼,而是滚出师门,他四年只带四个学生,要谁随缘,给多少钱看不顺眼的不要就是不要。

所以那哥们就为了泡妹装逼踩到了温狐貍的底线被逐出去了。

她的话四人当然是不信的,但也不继续逼问,转移了话题,“怎么穿着店里的运动服,专门过来运动?”

李南星摇头,不解释。

挑染问:“会画画吗?”

“不会。”

小姐姐问:“妹妹,我真的好奇,你,高几?”

李南星笑:“高一。”

挑染咬牙切齿,四人面面相觑,画画的男生蹦出一句:温浔这个畜生。

小姐姐,“妹妹,老师这人心机特别重,你要小心,不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特别是一些花言巧语。”

“谁心机重?”

这温浔的声音一来,四人立马弹开,假装画画的,找东西的,咳嗽的,说去厕所的都有。

看来他这老师当得还算不错,起码威严是在的。

他摇摇头,把手里的牛奶递给李南星,“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但你哥哥只喝这个牌子的牛奶就给你拿了这个。”

是某个牌子的牛奶,南城独有,确实是她哥哥爱喝的,家里一箱一箱买,似乎是从来没有断过。

但现在家里已经不会再有这个牌子的牛奶了,孟舟禾不让买。

“谢谢。”

那几个学生看起来个忙的的,实际上一个二个小眼睛都往这偷瞟,都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吃上老师的瓜。

温浔没好气,“还不快出去?今天提前下课,明天一早带着完稿回来。”

苦叫连天:

“不是吧温老师,完稿?那我今晚还睡不睡?”

“老师,宽限三天好不好?”

温浔没耐心,“再说一个字,我不介意让你们这个月都没觉睡。”

看来他经常这样威胁这群熊孩子,特别见效,不到一分钟,学生已经拿上包溜得彻彻底底了。

偌大的画室瞬间空了,静悄悄的。

温浔没有坐她旁边,而是搬了椅子,离得远了些,还特地去开了玻璃门。

还挺细心的一人,心应该也很软,突然得知不回消息的好兄弟不是疏远了,而是死了,未免过于残忍?

李南星更加开不了口了。

“他们都是你的学生?”

“嗯,都是南城大学的,不是美术专业,基础是没有的,学的专业天马行空,机械生物杂草什么都有。”

杂草?这是什么专业?

需要学画画?

李南星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学美术?你为什么招非专业的?”

她问得直白,温浔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笑说,“他们各有各的理由,什么梦想也有,兴趣副业都有,至于我为什么教。”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一直到相对舒服的状态,才说:“没有那些高大上的说法,更不是什么梦想各种,单纯是受你哥哥影响。”

“受我哥哥影响?”

她真的不知道,哥哥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还有出了家门的李南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李南辰确实和在家里不一样,在家多乖巧,那都是演给别人看的,他骨子里追求的东西,很野。

不然也不会做出撕录取通知书重考这种中二的事情来。

说回画画。

李南辰和他领头组了一个街头喷漆派,夜里是他们出去作画的时间,在那些废旧大楼,地下通道,暗无天日的地方,打着手电就能画龙画凤,画青龙白虎,什么都可以,随意发挥,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讲究的是一个释放自我。

喷漆派还有个很炸的名字叫渡门,意思也很直白——佛不渡我我自渡。

那时候认识了很多人,有些是在古城摆地摊的,有些是工地搬砖的,还有更夸张的,流浪汉,他们有的觉得这玩意解压,有的就是单纯凑热闹,反正本来就无家可归,不介意跟着两个有钱没处花的学生一起疯。

李南辰也很慷慨,想玩就一起玩,只要你来,他就就自掏腰包贡献喷漆。

不会画龙就喷话,喷符号,喷脏话,喷什么的也有,想学的李南辰也教,其中就有一大叔,喷个字都歪歪扭扭的,非要学什么大熊猫,这种教起来就是费劲,温荀没那个心思,他单纯陪李南辰疯,对别人保持距离。

但李南辰还真教,耐心是真多,那大叔最后学得不怎么样,但还是给李南辰一点薄礼,说是他出门在外打拼,小女儿在家,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买不起什么礼物,女儿喜欢熊猫,学会了给画一副。

这种故事,听时候心疼心疼,睡一觉就忘记了,毕竟别人再苦那也是别人,他自顾不暇,但李南辰他就记得。

某天给那大叔买了个超大熊猫玩偶,送时候还嘴硬非说是买错了自己不爱。

温浔那时候其实挺不理解。

他总在送人回去时候,调侃几句:“我们大少爷这白天住别墅,画油画,听古典音乐,晚上泡地下搞街头文化,说出去谁信?”

“还有,我的大少爷,你买那玩偶时候我真要瞎了,至于的不?”

李南辰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说,“买着玩。”

什么买着玩,明明就挑了好久,做好事还不留名,还非要装不在意,李南辰总这样,这样的人,相处久了,总是让人刻骨铭心。

后来,来玩的人越来越多,有冲着李南辰那张脸来的,大多数都被温荀一张冷脸吓回去了,也有冲温荀来的,还是被温荀本人亲自吓跑了。

他开始调侃李南辰,“你真是一点不挑啊,入我渡门,竟然什么门槛都没有吗?”

李南辰说:“有,不要学院派。”

温浔:“我可去你的吧,咋俩,正儿八经的学院派,你好意思吗?”

“有两个够了,玩地下要那么多学院派,怎么不去办学校?”

后来,温浔渐渐就懂了,李南辰为什么愿意带那些人玩,因为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

虽然阶层不一样,接触的东西不一样,但他们的思想都是被禁锢的,那些人是生活所迫身不由己,空有理想,李南辰就是满身无形的枷锁,空有才华。

喷漆没能活过五个月,李南辰就被家里的皇帝发现了夜里私自出逃,房间门口的摄像头一装,他身上的链条又多了一个。

组织解散。

李南辰还是那幅样子,抽个烟这事就过去了,但某天他们下课后躲雨时,李南辰问他:“以后你有能力了,是成为老师那样的人,当个风光体面的大学教授,课余接点私活,只教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有教无类?”

那时候,雨很大,李南辰的面容在烟雾中很模糊,身边很凉,温浔还记得,当时他说:“有教无类太高尚了,我做不到,但只教有钱人的孩子太特么势利眼了,我看不惯,所以,我乱收,看心情,顺眼就行。”

他做事喜欢看心情,要不要和你做朋友要不要给你面子要不要听话——看心情。

那时候,李南辰是笑了,弹烟灰时候,少年干净帅气的面容很柔和。

他笑说:“看不惯还叫十几年老师?”

是,看不惯,但怎么办呢?学都学了,不止十年,一辈子不都得尊称一声老师。

温浔应该是触景生情,看着雨天惆怅不已,摸出烟盒,但没有在画室抽烟的习惯,夹在手里没点。

“你可能猜不到,那时候我们夜里出行,可不是打车或者开车,我骑着赛车,载着南辰从你家一直飙到古城开始夜生活,喝酒画龙,疯够了又送他回家。”

原来在她睡着后,哥哥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李南辰。

“后来呢,装了摄像头之后,你们还有夜生活吗?”

温浔摇头,“我和你哥,飙车生活持续了大半年,八个月左右吧,开始还没有画龙这个活动,就是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跑,跑到南辰觉得够了那就回去,有时候也上山看个夜景看个星星,后来有喷漆活动,才变成飙车到古城,躺的地方也变成了废旧大楼,星星都不太亮了。”

“哦,有个东西,我记得,开始时候,每次上山,李南辰总在画一个星空图,那个是送给你的吧。”

她心里咯噔一声,生日的星空图,全是李南辰快乐时候画的,不是在那个让人窒息的画室,是在山野,在夜晚,有微风,有星空,有兄弟。

“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温浔笑了笑,“嗯,只有这东西,李南辰不让我碰,每一张小卡片都是他亲手画的t,我就躺在旁边看着。”

可惜,她的卡片再也不能拼接完整了。

李南星顿了片刻,又问:“之后呢?”

“之后,”他靠实椅背,眼眸望向窗外,苦笑一声,“之后,南辰开始夜里坐牢,我们的相处时间变回了白天画室,开始我不习惯,总是胡乱飙车给他视频语音让他听着风声睡觉,持续了一周,他觉得耳朵疼,听着声音出不去白受罪,不接我电话了。”

李南星笑了起来,原来哥哥还那么硬气。

温浔说:“我们俩总是相反的,他是一身枷锁喘不过气,我是爹娘只给钱从不管,我想要热闹,他想要自由,我回家冷冷清清,没人管没人问,他回家连吃什么都被管,这样的两人成为朋友或许是互相取暖。”

可惜,他出国了,离开了那个唯一懂他的朋友,也抛弃了那个需要他陪着的朋友。

是他先违背的承诺,说好一起上最高学府的美院,他却因为老爷子给他娶了个比他大一岁的后妈还要逼着他扮演好儿子落荒而逃。

录取通知书,他拿到了,但没去。

一声不吭出了国,李南辰没怪他,还是一样,抽完烟,这事就过去了。

李南辰说:可以理解,走了挺好,快乐就行。

快乐吗?

那个夜里聊个没完的人,突然不回消息时候,他是不开心的,比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房子时候还要不开心。

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