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彼时-逃跑
李南星一擡头,周时序白色校服的一角在门口一拐,完全没影了。
数学老师正在写板书,拿着尺子画着空间立体几何,熟练得像机器人,李南星在她画虚线的时候,快速但轻地也跟着从后门闪了出去。
李南星一口气不歇飞到楼底,周时序无比非常光明正大的倚着石柱子等她,太显眼了,或者说,太招摇了,这人一看就是第一次上课偷溜出来,不懂规则,她心想要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政教主任老王无比熟悉又暴怒的声音就传来了。
“一楼楼梯口,那俩,哪班的,上课时间!你俩干什么呢!站住!”
“跑啊周时序。”
李南星说着拔腿就跑,五月清晨独有的不热不冷的风呼呼从面上拂过,空气里有青草的香味,有专属于晨间的干净清凉,喷泉广场,梧桐树,不断的从眼前闪过。
她t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没有目的,看到路就跑,身边的所有美景只是一晃而过。
她的同桌呢?
余光里,她的同桌虽然起跑慢了她一分钟左右,但很快就和她持平,他终归是腿长优势,甚至还要刻意放慢等她。
老王身为一中的教导主任,完全不是那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相反,他精瘦,有和体育老师一样的发达肌肉,处事方面,严厉刚正不阿先不说,最出名的让学生闻风丧胆的品质就是穷追不舍,也就是不放弃不服输的体育精神,一旦被他盯上那真叫完蛋。
“你俩给我站住,坦白从宽,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老王怒吼着,声音特别有穿透力,能给三里地氛围内的人震得神清气爽,胆子小的估计能被这一声给吼没,乖乖就降服了。
但今天这两人向来不是善茬,不仅不会怕,还更加兴奋——
跑得更快了,心里还想着:这种时候谁停谁傻逼。
不知过了多久,李南星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可老王还能边跑边咆哮,这人干这行可惜了,做个运动员多好。
走神的瞬间,手背上一热,从未有过的触感让她脚步几乎一顿,垂眸一看,她的同桌牵着她。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同桌已经带着她拐进了进竹林的小路。
他跑在前,宽大的校服衣摆被风扬起,袖口被挽到手肿,露出的半截手臂肌肉匀实,流畅的线条蔓延到腕骨处,凸起的地方藏着一颗微小到不细看很难发现的黑痣,好看的手指此时不轻不重地牵着她。
少年人干净清爽,又恰到好处的白茶香顺着穿堂风轻拂入鼻。
狭长的小道,泥泞的前路,两人竟顾不上躲那些横穿的枝桠,就这样连冲带撞地跑着。
刚刚还在回闪的风景李南星一个也看不见了,满心满眼的都是被风吹扬的头发,手重叠处的温度。
连带着疲惫也一并消失。
她就这样,什么也不想,盲目地被同桌牵着跑到头,要是遇上的是别人,到这就可以了。
可对手是老王,他那教诲劝导回头是岸的声音犹在耳边,周时序也没停,牵着她踏入了水杉林。
水杉林够大,横向面积有两个操场那么大,又密路又不好走,还会有被虫子攻击的风险,就在里面和老王兜圈子就行。
谁先受不了谁输,她们就这样一直牵着彼此绕着,到不知道第几圈时候。
那执着的老王居然惨败了,也不知道是哪知可爱的虫子助力,老王叫唤两声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
周时序执着起来简直不是人。
老王的的声音彻底消停后,水杉林归于平静,两人沉重的呼吸声重叠交错又没入时来的林风中。
受惊的鸟儿也逐渐平息换了颗树落脚,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不远处几乎贴着的两人,水杉林里的光很好,不过过爆也不黑,男孩的皮肤不输女孩的白,此时露着的地方几乎染上了血色,又在白色校服的皮肤上一路蔓延,从脖颈到耳后。
他调整着呼吸,垂着眸,视线一直落在女孩身上,像是看着自己珍视的玻璃球,生怕一不小心碎了。
女孩比他累,呼吸很沉,红得像熟透了,她用空着的手去触碰额头的汗珠,另一只手还被男孩牵握着。
鸟儿觉得他们站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女孩终于动了,不,是笑了。
李南星觉得她喉咙几乎在冒火,心脏快要不属于她,腿也有些发软。
“周时序,你也太能跑了。”
跑着时候有风还不觉,一停下来,汗和热意后知后觉全都冒了头,身体上的每个毛孔似乎都被蒸开了。
那些藏在身体里的疲惫也好阴霾也罢,好像一瞬间就被一扫而空,余下的只有空。
“被这么追还是第一次,很上头。”那一瞬间脑子都空了,就一个念头,谁先停谁是狗。
一阵阵热感从手心蔓延,他们站在两棵树中间面对面,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拳,可以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
周时序收回了手,在身侧握成拳,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留住什么收住什么一般,慢慢地,缓缓地,又松开。
李南星平缓着呼吸,垂眸低低叫了一声:“同桌。”
“嗯?”
“你真的是年级第一吗?”翻墙逃课和教务主任对着干的年级第一,她也是第一次见。
周时序笑了起来:“现在刚好不是。”
她问着,他答着,在隐秘的林间,偶有几缕阳光越过枝叶,落在少年发间,鸟儿轻轻一跃,支着轻唱两声。
她们相视一笑,身影映在对方眸中。
呼吸渐渐缓下来后,她用手扇了两下,将披着的头发全部收拢,似乎是再给脖子透透气。
她细白的脖颈间血色未曾褪去,转头时候,因着清瘦,颈骨凸起,一股红色的液柱正顺着它源源不断滑落。
红色液柱?
那一瞬间,周时序脑子里嗡一声,稍稍拉开半寸她还半举着的手肘,左耳的星星耳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每颗星星的位置皮肤不在,半是结痂半流血。
李南星兀地垂手,顺滑的头发洒落在肩部挡住了血丝,她偏开了头,摸了摸耳垂,看着指尖的血珠子,撚了撚指腹,像是抹开了血就不存在一般。
可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只好背过了身。
周时序喉咙兀地一紧,抽了几张纸给她,“怎么弄的?”
过了片刻,李南星才没所谓地回应了一句:“睡觉时候忘记摘下来了,压的。”
他不傻,压的不可能弄成那副样子,那分明是暴力撕扯才会留下的伤口。
一些断断续续的线在心中萦绕,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他知道,同桌不会说,也不会想提起糟心的事情。
只是他依旧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