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与征听到背后嘁嘁喳喳开始写题的声音,眉头舒展了些。
这时候一直站在他旁边的男同学蒙了,小声问:“你刚才说的是哪道,我哪儿算错了?”
娄与征回眸看了对方一眼,动了下喉咙,指指他的卷子:“写你的,再磨叽我回班了。”
掩饰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男同学赶紧专注:“等会等会,我马上写到第三问。”
此刻娄与征是整个办公室最无所事事的人,可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
周围繁忙,他靠在窗边,举着空白卷子,时不时瞥向身边的女生。
娄与征垂眸,看着她小心翼翼对待每一步的表情,因为太认真反而惹得他胸口发痒。
然后就在这时,他眼见着她又挪式子又挪丢一个数。
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看向窗外,举起手挡在唇前。
肩膀抖了抖。
怎么能有人笨成这样。
…………
因为对她的憨态过于深刻,以至于两年后在崇京大学碰到她的时候。
娄与征先是认出来,然后是意外。
或许那一瞬间的怔愣,是因为他好像真相信勤能补拙这词儿了。
一道三角函数算四遍都能算错的人。
这么学两年,能上崇大。
娄与征不禁试想。
她高中这三年究竟在学习上吃了多少苦。
如今才能站在这里。
…………
对那个时候的他而言,她不过是自己人生里的过客之一。
即使高中的时候他比其他人更多关注过她一阵子,这种特别也在高中毕业离开学校后慢慢淡去了。
中间他回过一次学校,看到她还是那样对着一道题哭鼻子,忽然觉得这世界随时随地都在变,每个人每天的面孔也都不一样。
但是偏偏。
有人能一直不变。
娄与征注意到,虽然一直在哭鼻子,但她高一的时候是对着道最基础的三角函数哭。
而现在,她已经能对着高考文科真题最后一道大题哭了。
娄与征胸膛顺着喉咙一直在发痒。
还是有点儿想笑。
他没忍住走过去,拿起她的笔,在卷子上划出一道辅助线。
“你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所有题目追其根本都是课本上的东西。”
“通过题目看本质,化繁为简,是高考最后几道题筛选人才的目的。”
明雀擡起泪眼汪汪的视线,噎着眼泪说不出话,然后立刻拿起笔顺着他给的辅助线继续思考。
后来,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明雀考上了崇大。
直到某个下午。
午休过后,季霄回他们要打篮球缺一个,娄与征下了床换衣服,转身一摸椅背顿了顿。
他擡眼问寝室另一个舍友,“你看见我那件黑色运动裤了么。”
舍友摘了耳机,想了想,“是不是让蒋望套走了?我看他出门的时候穿的黑裤子。”
娄与征缓慢地拍了两下椅背,沉下胸膛,眼神无声杀人。
舍友揶揄:“他怎么老喜欢穿你衣服,变态啊。”
“我也想知道,跟他妈买不起衣服似的。”他转身打开衣柜扫了一眼,没办法随便捞出一件运动款的裤子换上。
压根没关注裤子的颜色。
去篮球场之前他去买水,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手里拿着水排队结账,低头玩手机。
一开始就觉得身后有一团热乎乎的一直靠得很近,但娄与征懒得搭理,后来觉得那人贴的越来越近,跨过了人和人基本的边界感。
他料想估计又有无聊的女生搞这些小动作搭讪,擡头的同时不耐开口:“你有事儿?”
明雀慌张的脸映入眼底的瞬间,娄与征的眸色瞬间变动。
只可惜无人察觉。
他以为她不记得自己。
她也以为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明雀仰头对上他的目光,无辜微笑:“……啊?”
在娄与征的视角里,明雀没什么变化,脸蛋比以前更瘦了些,带着某些目的性的时候,眉眼含着股几乎没有掩饰的小狡谲。
她估计还以为自己演得挺好,实际上……拙劣得吓人。
娄与征手指摩挲着矿泉水瓶身,低头瞥了眼两个人快贴在一起的距离,无声提醒她。
明雀猛地乱眨眼,赶紧后退:“哦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等她的下话。
她纠结的时候五官全在一起用力,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开不了口呢。
最终,明雀挤出一句。
“……没事。”
娄与征就知道她憋不出几个字,转身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售货员扫码。
忽然有点想知道她最后高考数学考了多少。
难得好奇别人的学习成绩。
就在这时,明雀演技夸张地摸摸口袋,“哎哟”了一声,“学长,那个,我突然发现没带手机。”
“你能帮我结一下账吗?我回头加你个微信还你钱。”
娄与征眉头微跳。
嗯,就知道。
没憋好屁。
他回头,对上她略有洇湿的眼眸,满眼盛着他的模样,就这么眼巴巴看着。
以前不知道她这么会装可怜。
“可以吗……麻烦您了。”
她像是根本不记得他们高中同校。
娄与征视线细微地下移,看见了她兜里透光的手机,心中轻叱。
他看着像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么?
娄与征落定注意,缓慢地开口:“学妹。”
明雀满脸都是“大功告成”的欣喜,“你把微信号抄给我就行,我回去立刻发你。”
“我是大一经管系的明雀,明日的明,雀鸟的雀。”
“我不会骗你的。”
从高一三班的明雀。
到大一经管的明雀。
给售货员扫码付款后,娄与征一手捞起两瓶矿泉水,直接拆穿,臊弄她的目的性无比明显:“你手机手电筒忘关了。”
“闪得我眼睛疼。”
说完他直接往外走去。
身后女孩因为尴尬沉默而崩溃的情绪无声却也浩荡。
娄与征撩开超市的PVC卷帘,在阳光刺眼的瞬间扬起了唇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