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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女儿(微修)(2 / 2)

“哦,有点印象了。”童话又改口。

这回想起来是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肖海洋笼络人心的能力这么强,身边到处都是以前的老熟人。

“我就说吧,小话打小聪明,不会不记得。”肖海洋和老贺解释完,又跟童话说:“现在贺叔叔是家里的管家了。我和你左妈妈要是平时外出不在,有什么事你就找你贺叔叔。”

“行。”童话答。

“别叫贺叔叔,叫老贺就行。”老贺腼腆地说,“在外头遇到急事找何助理,家里就找我。实在分不清缓急都找我也行。先坐先坐,你抱着孩子别站着。多累呀。”

老贺过来要接童话,奈何小家伙自己不肯,硬要妈妈抱。

童话朝他说句“没关系”,抱着孩子坐下。

老贺看了眼手表,“左女士已经快下班了,你们先聊。我去厨房催催菜。”

“开胃的凉菜先上,别叫小话和孩子饿着。”肖海洋嘱咐。

“您放心。”老贺说着推门出去,把餐厅里其他的保姆也叫出去,留他们祖孙三人。

肖海洋坐下,靠在椅背上,插手看童话。

因为左菁在欧洲留过学,很喜欢西式风格,所以肖海洋在家也是一副现代精英的模样,和那天在度假区私下见到的截然不同。

“我刚听何钧说,方知同不想离婚了。你的想法呢?”肖海洋看向童话的眼神,和早起六点的太阳光一样明媚可亲,“现在媒体追问得凶,咱们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你说呢?”

“什么方知同,什么离婚?”糖豆儿听不懂,昂起头问妈妈。

“小宝宝,你去玩一会,姥爷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好不好?”

“不好。”糖豆儿有自己的想法,“才不要和妈妈分开。”

肖海洋被孩子叱了一句,不怒反笑,“小脾气还怪可爱。”

“孩子还小,不懂事。”童话不想让肖海洋找人抱孩子走,就从包里拿出耳塞,塞到糖豆儿的小耳朵里,“离婚的事听您的。我都无所谓。”

肖海洋的脸上,迟钝地绽开笑意,眼角闪烁着久违的亮光,“好久没听你这么心平气和地和爸爸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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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回来,心里肯定是想通的。”童话擡起头,平静看他。

肖海洋的嘴角僵硬地动了一下,“既然都想通了,怎么还不改口叫爸爸?”

童话不说话。

对面的男人长了一张饱经岁月但气质绝佳的脸,沧桑的皱纹掩不住年轻的模样。

只要看到这张脸,过去二十年的所有事,都像电影般历历在目。

她可以装得顺从他,装得和他亲近,但想到他曾经做的每一件事,就是这声“爸爸”,童话怎么也叫不出。

“我只有一个爸爸,他叫童阿七。”童话的下巴微擡,顺势把宝宝朝自己怀里再揽一揽,用手在耳塞外加固一层,防止孩子听到任何不舒服的话。

“你的童爸爸已经死了。小时候照顾你的人一直是我。我想听你叫一声爸爸,这很过分吗?”

“我爸怎么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童话的表情忍不住用力,她需要咬紧牙关,才能憋住不说更多刺激他的话。

“没错是我害死的,但那是因为童阿七杀死了我的母亲。”肖海洋尽量装得如常,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前倾。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童话皱了一下眉。

“当年在老家,小河边上,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起来,胳膊都在发抖,“他告诉我原委,跪下来向我认错。”

“他说这件事他只告诉我一个人,因为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手上沾过血。他是个很有良知的人,那天之后他原本打算去自首。唯一的希望是我以后可以帮他照顾孩子,不要让他们成为杀人犯的小孩……”

“你答应了,但还是杀了他,对吗?”童话瞪他的眼神,仿佛尖锐的利器直插胸膛。

肖海洋颤抖着笑了,“老实说当年我一点都不想答应。女人生孩子过鬼门关,本来就是要死人的,那时候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人问一问,都会得到这个答案。哪个产妇的家属会因为接生婆送走了一条命,就要人家一命偿一命呢?放在现在可能都要算医闹了。”

“如果你再问他们,童阿七是个怎样的人?他们会告诉你,他疯了、脑子有病,他在试图挑战大家认同了几千年的传统,妄图给那些从出生就准备着为生育而死的贱命发声。他就该死!”

“他该不该死是法律的审判,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童话反驳他。

“是。你说的太对了。”肖海洋笑得发咳,“但是你觉得如果你的刘阿婆活到现在,法律会判她死吗?我告诉你,不会的!那童阿七又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

有些事不能乱提,稍有不慎就会揭开一个人的伤疤。

特别是对肖海洋这种满身上下都是疤的男人。

“他没有想害死刘阿婆,我的爸爸我知道。”童话的目光自他身上移开,无神地看向光洁的桌面。

“他已经不是你的爸爸了。一个二十年没有好好照顾过你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做你的爸爸呢?”肖海洋撑着桌子,从对面,慢慢地走向她。

他走得有些佝偻,和在外风光无量的绅士模样判若两人。

脊背弯曲处保护的是他的心——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呈现给人看的东西。

直到走到童话面前,他才重新将后背挺直起来。

这回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小话啊。”肖海洋的语气恢复平和,“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你现在的爸爸不是我吗?怎么老想着那个死鬼童阿七呢?”

童话不说话。

嘴唇也彻底合上。

“叫一声爸爸,我就放过方知同。这个条件怎么样?”他发出苍老的笑,嗓子像哑了一样。

其实不是哑,而是眼泪长期流不出来,习惯性地下咽,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也是知道的。这些年爸爸之所以能在聊海立足,就是凭着四个字——说到做到。让你俩离婚的事我已经开过口了,媒体也看到你去了民政局,如果最后因为方知同反悔,这个婚没离成,你觉得爸爸的面子往哪儿放呢?”肖海洋笑了一下,“爸爸很在乎面子的。没面子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知道怎么做吗?”

他的眼睛盯着童话,还是和往常一样慈爱万分,瘦骨嶙峋的手按在童话的肩膀上,“爸爸是舍不得动你的。但是爸爸不是很喜欢方知同。”

“以前本来是喜欢的。”他擡起头,叹了口气,看向餐厅的最远端,像在思考,“我觉得他书读得不错,思想应该也不错。结了婚肯定会知道尊重你、照顾你。可是三年前,你突然出国,爸爸一下子慌了。我打听到方家的餐馆,才知道你在他们家过得什么狗屁不如的日子。爸爸人到中年,因为你,又被上了一堂课——一个人是好是坏,跟他读多少书,不一定有多大关系。”

“现在他又试图破坏我们父女的关系,甚至要把爸爸置于死地。爸爸已经和你分开这么久了,这些年的每一天爸爸都在忍,现在忍不下去了。”肖海洋的手在童话肩膀暗暗用力,俯下身,语气却异常轻柔,像在哄小婴儿一样,“小话啊,爸爸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童话把宝宝牢牢按在肩头,夕阳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照在她白皙的脸上。

坚毅的目光开始在肖海洋的眼前摇摆。

“爸。”

她慢慢松开咬到发痛的颌骨,上下唇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极微弱的一声。

肖海洋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绷紧的眼角潸然而下,“哎。”

他松开童话,吸了吸鼻,用拇指的指背揩揩眼,“老贺啊。”

“来了。”老贺麻利地推开门,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饭菜就快好。左女士的车刚到楼下,一会就上来。”

“说了吗?小话过来了。”肖海洋用眼神主动指童话。

“下午公司开完会就说过了。刚问了司机,左女士绕道给童小姐买了礼物,所以回来的有点晚。”

“哎呀,早点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怎么还自己跑?”肖海洋快走两步到门边,小跑着就去电梯,“东西多不多?”

“不多不多,我都拎进来了。”老贺追到电梯。

童话抱着孩子,就站在餐厅门口。

“行了你就别管了。”肖海洋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远远地指童话,“一会找人安排一下,带小话,不,带我女儿好好逛一下家里。方知同那边的人手也可以稍微撤一撤,留两个靠谱的再盯几个月,别叫他死了就行。”

肖海洋说着叹了一口大气,“他这一出事,合作方纷纷解约,想想又是一大笔钱。”

“那这个钱,我们出还是不出?”老贺问,“我听何助理说,您一开始答应的,是出?”

肖海洋冷哼一声,挽了挽袖口,“不出了,星艺自己不乐意掏,最后都算在方知同头上。让他慢慢挣慢慢还吧。这人啊,只有有事儿干,才不至于吃饱了撑的瞎找事。我既然要保他的命,就不能让他活得太舒服,你说呢?”

“明白了。”老贺点点头,朝后望了一眼,“那网上那些不太好的新闻怎么处理?童小姐应该挺在意这件事。听其他人说,她这几天一直在刷新闻,心情不太好。”

肖海洋皱了一下眉,“找个时间,叫负责舆论的人一块过来,跟小话一起开个会。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以她开心为准。”

老贺一听,神色突变,“可……集团网络技术这边的人,以前还帮着干过不少事,咱们这边一直都是保密的……就这么直接让童小姐知道……”

“说什么屁话!”肖海洋优雅地骂,“她喊我爸,当然就是自己人。”

“知道了。”

老贺看着电梯下来,肖海洋匆忙进去,双门关好,怎么想怎么摸不着头脑。

在他印象里,肖海洋的生活一向沉稳有序,像刚刚那样激动的时候,这辈子,他就见过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