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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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空已经破晓。
聊海市迎来了接连三日的晴天,暴晒的天气似乎比连绵阴雨还要难受一点。
那天晕倒以后,她在医院留观一晚,第二天确认体征正常才回家。心内科的医生建议她近期去复查一下心脏彩超,排除术后遗留的器质性病变。
心脏彩超的时间约在后天。
这两天大部分时间,她就在家卧床休息。
一日三餐有孙阿姨照顾,童话想吃什么就做点什么,尽管每餐都吃不多,但孙阿姨还是准点过来问。
今早是银耳莲子粥和素烙饼。
孙阿姨给她放床头,然后就出去做家务。
童话一个人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发呆,许久都没有动筷。
卧床休养的感觉不似以前。
以前在病房,就算条件再差,至少有病友陪着说说话,方知同在旁边就算不说话,偶尔看他两眼也能让童话心情愉悦。
相比之下,现在在家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反而显得无聊。
孙阿姨每次进来说话t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又让她想到那天和方知同吵架的事,再惹她不开心。
但是有些事,不是没人提,就可以不去想。
童话擡起酸痛的胳膊,靠着床头伸了个懒腰,她昨晚困倦难耐,晚饭后就睡过去了,一觉到这个点。
手伸向床头,摸到手机,翻出消息,童话吓一跳。
置顶消息一连串全是糖豆儿打来的视频电话。
童话连忙坐起身,回拨糖豆儿的小手表,这回却是顾小新接。
“糖豆儿呢?”童话有点疑惑,这个时间对面应该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小孩子最活跃的时候。
“刚睡。”顾小新蹑手蹑脚地关好卧室门,到二层走廊里说。
南宛家的别墅一共三层,二层的卧室打扫一新,给顾小新和糖豆儿住。
童话一眼认出了南宛的家,劝顾小新:“南宛姐接孩子过去了,那你就别跟着她啦,回去忙点自己的事情,休息休息吧。”
“休息不了。”顾小新拿起手机,表情为难,“孩子又发烧了,等她好了再说吧。”说完才注意到童话的脸色不太好,“姐你没事吧,好几天没听到你消息了?”
“我没事,她怎么又烧了?”童话光顾着着急孩子。
“别提。今天去海洋世界,人家自己要去看小海豚,还非要坐前排,淋了一身水,出来大太阳再一晒,一冷一热,不烧才怪……”
顾小新话到一半,卧室里又传来小宝宝的哼唧声。
“完了。”顾小新大呼不妙,赶紧进门开灯,“宝儿你又醒啦?”
“嗯,妈妈抱……”糖豆儿坐在大床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小脚丫,哇哇大哭。
这里没有她的婴儿床,周围没有遮挡,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顾小新试图哄,可这回抱多少玩具和娃娃到她怀里,都不管用,只能把手表塞回她手里,摸摸她的小脸蛋,“看这谁?”
“是妈妈。”糖豆儿安静了不过一秒,立刻又哭出来,“妈妈怎么了嘛,妈妈生病了!”
“啥生病了,你妈不是好好的吗?”顾小新疑惑地凑过来,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小糖豆儿还是一个劲摇头,“妈妈没有好好,妈妈就是生病了!妈妈只有生病才会带那个手环。”
顾小新被她说的一愣,看一眼童话胳膊上,确实有一只手环,“这啥啊姐?她在说啥?”
童话没办法,只好如实交代,“心率仪,带手腕上的。前几天有一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好多了。”
“妈妈不舒服……”糖豆儿哭得更大声。
“妈妈没事啊宝贝。”童话平静地回答她,尽量调动情绪让自己显得没事一点。
“妈妈没事为什么不过来陪我?”糖豆儿抽咽着问。
“妈妈不是说过几天就回去吗?”
“不要过几天,现在就陪陪。”糖豆儿抱着顾小新的胳膊,看着手表屏幕,拼了命摇头。
家里的保姆听到声音赶过来,抱起孩子开始拍哄,可糖豆儿的小手还在不停朝手表上的画面抓抓,试图再跟妈妈靠近一点。
南宛脚步匆匆跑上来,拉住顾小新,“出什么事了?”
“童话姐好像病了。”顾小新指指手表。
“怎么回事?”南宛把手表拿出来,下楼到离孩子远一点的地方再关心她。
“没怎么。”童话不想说什么,只是努力朝南宛微笑。
可她眼睛发肿,说明这几天哭过,再联系方知同说他们吵架的事,南宛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忍不住沉了一口气,“身体能行吗?能行就先过来,这边休养也一样。孩子离不开你。而且还有点事,要等你过来处理。”
“能行是能行,但我想过几天过去。”童话低着头喃喃。
“过几天是几天?”南宛受不了她,干脆语气也强硬起来,“你不过来,那边谁照顾你?”
“家里有保姆,而且,方知同在呢,真没事。”童话扯扯嘴角。
“方知同在哪儿呢?方知同在这儿呢!”南宛一语揭穿,心疼地看着她。
童话脑子里“嗡”地一声,猛然擡头,霎时间心头一团乱麻。
她怎么也想不到方知同说的“出去静一静”,居然是出国找孩子!
南宛看她愣住,干脆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糖豆儿平时一直很乖,今天为什么哭成这样?她和方知同待了一个中午,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我也不好问。你是当妈的,你自己过来问。机票定好告诉我,我让人去接你。”
“姐,我……”童话话没说完,南宛已经把电话给她挂了。
她倒也不是想说别的,只是想和南宛姐道个歉,这回又给她添麻烦了。
想想之前的每一次,童话越是嘴上不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到最后,好像都会变成更大的麻烦。
对南宛是这样,对方知同也是这样。
她也不想一直这样纠结,心里想什么嘴上却不能说。
但好像已经很久了……
从不知道几岁开始,直到现在。
每次当她真的想开口,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去,都会犹豫不决。
小时候一些奇怪的记忆总会在这种纠结的时候莫名其妙闯进脑子里。
记忆中的画面,是在盛夏。
窗外会传来阵阵清脆的虫鸣。
高大的男人站在红格小圆凳上修理着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灯泡。
他穿着深蓝衬衣白背心,土黄色的大裤衩,腰后别着扳手,扳手下的绿布包上端斜挂在肩,下端正好耷拉在屁股附近。男人清俊的脸上白白净净的,一头洗剪吹在那时也很时髦,和这个屋子里朴素的乡村装潢很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