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约见
这一刻,云木香内心有了决断。
而另一边，陶胜男比她以为的还要雷厉风行。
隔天，便独自一人出现在袁家附近,远远看到从楼上下来的袁秋楠，穿着长袄,小脸被围巾遮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特别精神的眼睛。
陶胜男主动唤出声。
“秋楠同志。”
远远的,袁秋楠听见有人喊她，便停下脚步四处寻找，目光落在陶胜男身上,停顿片刻才重新走上前。
“陶参谋长。”
“去文工团，正好我们顺路，一起走。”陶胜男微笑，态度强势地做出决定。
袁秋楠怔愣住,很快将拉开围巾,秀出清秀的一张脸。
“好。”
路上安安静静。
地面是昨夜新落的白雪，薄薄一层还没来得及清理，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响。
袁秋楠心中有猜测，便直接开口,声音裹挟着白雾,凉气嗖嗖。
“陶参谋长找我，是为詹营长？”
陶胜男点点头,“刚子说,你们在处对象，我以前一直听说你,木木经常在我面前夸你，主要是好奇,你是怎么劝动刚子，让他愿意和你结婚。”
袁秋楠眉头微皱，不解地看向陶胜男。
“很诧异？”陶胜男问。
“有些。”
“是不是以为我来找你麻烦的。”袁秋楠笑着摇头，“要是刚子再年轻个几岁，兴许我会找找你麻烦，又或者他哥哥们都结婚有孩子，我对他未来的对象也会进行挑刺，偏偏他们兄弟几个都是一个性子，我啊，现在什么都不求，只要他们愿意成家，是谁都行。”
袁秋楠脸上笑容被冻僵，每次吸入肺里的冷空气都要暖好久。
“我们还挺像的，我也什么都不求。”
“那不行。”陶胜男说：“昨天家里一起吃饭，刚子在饭桌上提出准备结婚，希望我开始为她准备婚礼，等天暖和些就把事情办了，别人有的都要有，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事情要抓紧办。”
袁秋楠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陶胜男。
“詹营长真这么说？”她轻笑，“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暂时不准备结婚。”
“不准备结婚？”陶胜男错愕。
“是的，我和詹营长有约定，短时间内谁都不会提结婚，我们还在接触，在确定性格，三观都合适之前，不会结婚。”
袁秋楠低头，将耳边碎发捋到耳后。
陶胜男不解，“不结婚你们为什么要谈对象？”
“因为有好感，想试试看。”
“人生大事怎么还有试试看这一说！”
这一刻，陶胜男总算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死活不松口。
感情人家不愿意嫁。
她深呼吸，只觉得胸腔内怒火不断膨胀，再看袁秋楠的眼神越发犀利。
“那你觉得接触多长时间合适？婚礼准备也需要一定时间，这段时间不够？”
“那样感觉不对。”袁秋楠实话实说。“奔着结婚去了解一个人，我发现问题会下意识的替他开脱。”
“带着‘这个人以后是要生活一辈子的，这点小毛病忍一忍就过去’的想法，又或者‘夫妻间不就是相互包容’的念头，这样不好。”
她吃过一次亏，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两次跟头。
“说到底你不愿意嫁。”
“感情水到渠成，进入下一个阶段，我们才有可能去讨论结婚的相关事情，前后顺序不能乱。”
陶胜男有点不太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自动将其归纳在女同志的矜持上。
她神情反倒好一些。
女同志有思想，矜持自重是好事。
自听说袁秋楠这个人开始，陶胜男今天才算正式将她看在眼里。
之前了解到的袁秋楠，在她看来太懦弱窝囊。
谈了多年的对象，结婚当天被人抢走，还被人挤兑的工作都做不下去。
这样一个‘没主见’‘立不起来’的儿媳妇，不是她想要的。
“说得对，顺序不能乱，那就先接触。”陶胜男突然变得好说话。
袁秋楠抿唇轻笑。
下一秒。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花一天相互摸清楚习惯，两天内我让刚子把詹家族谱背给你，三天内让刚子获得亲家认可。”
“？”
“年轻人谈对象是不是都要看电影干什么的，该有的都有，一天看电影，一天吵架，一天再和好，到这时候相互之间也了解的差不多，完全可以顺利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
“倒是一天纳吉彩礼定日子，两天装修新房，三天安排好婚宴……要是时间把控好，完全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所有步骤。”
“……”
“那时候三月春暖花开，厚衣服脱掉人也轻便，最适合办喜事。”
袁秋楠开始怀念前面语带嘲讽的冷面参谋长。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恼火地将围巾拉上重新遮住脸，闪烁的双眼看向陶胜男。
“这不可能！”
拎着酱油瓶，被赶下楼打酱油的徐玲玲正巧看见。
她一个回缩，将自己藏在路口大树后头。
确定没被发现，悄悄伸出头。
她这个角度，正好将袁秋楠看得清清楚楚。
“噫，这不是云木香在文工团的那个朋友。”
对面站的是谁？
背对着她的身影挺拔笔直，说话也铿锵有力。
“没什么不可能，五八年主席提出口号‘赶英超美’时，还好多人都觉得不可能实现，去年钢铁总产量报道，可已经同英持平，实现赶英目标！事在人为。”
陶胜男放话，“我的儿子我了解，你觉得我发话，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徐玲玲扶着树的手瞬间抓紧。
天呐！
让她听到了什么！
徐玲玲用力竖起耳朵，如愿听见袁秋楠不配合的声音。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赶时间去上班，再见。”
徐玲玲伸头看一眼，正好看到袁秋楠离去的背影，越跑越快。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
挺拔的背影生气原地转一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徐玲玲瞧见那张脸，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巴。
陶参谋长！
她儿子岂不是詹成刚！
现在什么情况？
云木香朋友跟詹成刚搞一块儿，陶参谋长来棒打鸳鸯？
不然为什么说‘不可能’‘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婆媳关系一向难搞哦。
等人离开，徐玲玲甩了甩手里的空酱油瓶，偷笑着调转方向。
她没去供销社，改去老房区。
这一手消息，可得跟云老师分享分享。
吵架的两人一个是她干妈，一个是她朋友，不知道云木香占哪一个？
徐玲玲最后是在夜校找到的人。
培训班在组织结业考。
就在今天。
至于巡诊，则会安排在元宵节后。
云木香坐在讲台上监考，徐玲玲冲着她批批两下。
云木香开始以为是淼淼在恶作剧，扭头看见徐玲玲还有些诧异。
她扫一眼考试现场，起身从前门走出去，压低声音问，“找我有急事？”
“没错，天大的急事！”
徐玲玲要凑到耳边说，云木香下意识往后躲。
“什么事要搞这么神秘。”
“那肯定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我这可是为你好，真的。”
“……”
云木香规定距离，才让徐玲玲继续说。
徐玲玲嫌弃她事多，最终还是八卦分享欲望占据上风。
“詹成刚在和你朋友谈对象，我说得没错吧！”
云木香挑眉，“谁告诉你的。”
“我是谁？天府包打听，这个！”徐玲玲嘚瑟地竖起大拇指，贼兮兮地笑，“我来之前都看见啦，看在我以前喜欢过詹成刚的份上，我也不希望我喜欢的人没跟我在一起，未来日子过得不好。”
“……”
好不好跟你有毛关系。
云木香无力吐槽，盯着她道，“讲重点。”
“没耐心，你是一名老师。”徐玲玲看云木香转身要离开，赶忙拉住胳膊，“别走别走，我说还不行。”
“我看到你干妈去找你朋友麻烦，两人都吵起来啦，你干妈去找她肯定是想让两人分手，你朋友还挺倔强，直说不可能，你干妈恼了啊，就放话詹成刚是她儿子，最后肯定是她的话。”
云木香敛神蹙眉。
干妈速度也太快了。
徐玲玲问，“怎么样，这件事情大不大。”
云木香收回神，目光定格在徐玲玲身上，“你很为詹成刚担心？”
“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嘛，我们怎么说也做了几年邻居，如果不是鲁记者突然出现，有你朋友什么事儿。”
云木香微笑，“鲁记者最新消息，想不想知道？”
“！”
徐玲玲精神一振。
“当然想，你可别糊弄我！”
“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没做到？”
这倒是。
徐玲玲心里头，云木香的信誉还是很高的。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帮我跑一趟，把消息递给詹成刚。”
徐玲玲瞬间就懂了，“这两个人不会是你撮合的吧。”
“哼，不是。”
反倒是差点亲手拆散。
徐玲玲点点头，拉链撞在酱油瓶上，忽然回神。
“不对，我着急去打酱油。”
“不急，你把消息传给詹成刚，酱油钱他都愿意帮你付。”
那挺好。
徐玲玲当场答应下来。
就是找詹成刚的过程不太顺利。
之前追人的时候追太紧，她找团里的人帮忙喊詹成刚，没一个愿意帮忙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都愿意让她挣这一瓶酱油。
等在入口，远远看着詹成刚一身单衣顶风跑来，浑身腱子肉将衣服撑起，满满的男人味。
她眼光就是好。
就是，“你看到我黑脸是什么意思。”
“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他转身就要走。
徐玲玲生气，“走吧，你现在走了，明天肯定就变单身！”
有几个小媳妇能干赢婆婆的。
詹成刚转过身，冷眼看着她。
徐玲玲龇牙笑，“便宜你了，陶参谋长去见……叫什么来着，就我们学校云老师那文工团的朋友，两人吵得可凶可凶，我专门来告诉你，路费就是一瓶酱油。”
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徐玲玲定神，两秒钟前还站在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詹成刚留下的背影。
“你跑什么！我酱油——”
……
“有人吗？”
詹成刚跑到文工团的大门前，擡手用力敲响。
他内心一阵害怕。
一路上都在猜测母亲跟袁秋楠说了什么。
嘎吱。
手上一用力，没上拴的小门直接开了。
詹成刚推开门进去，视线一扫定格在其中一间开着前门的练功房。
跑到门口，果不其然看到房间里穿着练功服正在对着镜子训练的人儿。
柔软曼妙的身姿旋转跳跃，詹成刚抹掉额头急出的汗水，忽然没那么慌张。
还有心情跳舞，说明事情没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他来的动静大，袁秋楠早就发现了，却没停下，继续自己的节奏训练。
一曲舞毕，走到窗台上将录音机给暂停，才看向入口。
“来找我？”
“废话。”詹成刚恶狠狠道。
袁秋楠拿起毛巾，一遍擦汗一遍看他，笑容淡淡，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
詹成刚想踹门，硬生生忍下来。
他大步走进来，军靴落在木地板上咔咔作响。
“就没什么想跟我说？”
袁秋楠擡眸，望着面前明显高于她的男人，转身改变面对面的姿势。
“有啊，你母亲今天早上来找我。”
詹成刚想解释，到嘴边又觉得解释没意义。
“她为难你了？”
“是还挺为难的。”袁秋楠点头。
詹成刚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凭着本能一直看着她。
袁秋楠看他一脸严肃，“你母亲找我是来催婚的，我们有过默契，短时间内不结婚，你没忘记吧。”
“你有考虑过我？”詹成刚还挺挫败。
结不结是一回事，应不应又是另一回事。
袁秋楠沉下脸，“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你的答案。”
“当然是拒绝。”
“还真是毫不犹豫。”
袁秋楠抓着毛巾的手垂下，“你有情绪，是不满我拒绝你母亲，还是不满我的要求？”
詹成刚被一句话问泄气，“我没有，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们事情曝光，信不信我母亲现在肯定已经坐在你叔叔家里，商量我们的婚事。”
袁秋楠皱起眉，很快又舒展开。
“叔叔不会擅自做主，肯定会先问过我的意见，再小心些，怕戳到我的伤心事，会先和我父母联系，将事情跟我父母说过后，我父母再找机会询问我的意见，这期间的时间，足够我处理好这些事情。”
袁秋楠顿住，缓缓仰头，“我需要再确定一次，你没有反悔的意思。”
“没有。”
詹成刚觉得女同志可真难搞，怪不得团里结过婚的男人经常喊累。
不过袁秋楠没打退堂鼓，是詹成刚万分诧异的一件事情。
他将内心的疑惑直接问出来。
袁秋楠笑了。
她斟酌道，“其实有的，跟你母亲分开我后悔死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你。”
“你还真反悔！”詹成刚凶巴巴道。
“我们还在试错阶段，反悔不是很正常。”
詹成刚不爽这个回答，“我妈到底说了什么？”
袁秋楠是不可能告诉他知道。
“我还要继续练习，你可以走了。”
詹成刚觉得这女人还是小瞧了一个军人的意志力。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父母直接答应下婚事，你真不嫁？”
袁秋楠沉默两秒，看向他。
“不会，真答应了我会嫁。”
两人对视。
詹成刚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眼睛的光黯淡了。
詹成刚就觉得很操蛋，内心一句国骂，给事情定性。
“结婚的是我们，我不逼你。”
“你说的。”
“我说的，见过我你还能看上谁。”就是自信！
“……”
结业考考了一天。
云木香是隔天才有空去关心刚子哥和秋楠姐的爱情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