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花灯
“绢花!”
柱子黑着脸大步挡在她面前,怒容满面,目光射出寒芒。
“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很担心,生怕出意外。”
李绢花下意识瑟缩一抖,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不受控制地擡起头,看向他身后,勇敢开口。
“别担心,能让我意外的人都在这。”
话里有话,支书的脸也阴沉下来。
“好了,绢花白天被庆云他们打得不轻,别是碰到脑子才说胡话,柱子,你把人送回家去休息。”他再看向身后,“庆云,人是你伤的,去给你表妹请医生来,下次再敢胡闹,我第一个大棍子抽你。”
“等等。”
周以臣站出来,伸手拦住人。
“她现在不能走。”看向李绢花,“同志,你有话尽管说。”
无数双眼睛落在李绢花身上。
柱子也是其中一个,眼神狰狞道,“你想好再说,别让瞌睡害得说错话。”
李绢花抿着唇,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愿不愿意娶我?”
柱子皱眉,如芒在背。
他能明显感觉到支书在看他,赶忙否认。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拿你当妹妹。”
李绢花讥讽地勾起唇,“妹妹。”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只是妹妹?”
柱子反感地皱起眉,“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是福,走,我送你回去。”
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人,就被李绢花躲开。
她错步站在周以臣身旁。
“长官,我自首,老寿星是我杀的,受支书指使。”
“李绢花!”柱子扑过去就要捂住她嘴巴。
程明卓快一步,先把人拽到身后,眉眼中泛着欣喜。
这么关键的证人,可不能让对方给带走。
支书撑着膝盖站起身,阴鸷的目光落在李绢花脸上。
围观的人更是愤怒。
“白眼狼!胳膊肘外拐。”
“不是支书帮你们娘俩,早就被人欺负死,现在竟然帮着外人,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出声就该让你娘掐死你,她还能多活几年。”
熟悉的声音化成指责,李绢花虽然受到一定打击,却还能承受得住。
“爸!不用再跟他们废话,直接动手吧。”
“你敢!”领队被他们嚣张的态度气到肺疼。
柱子根本不理会他,反而大声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绢花哄得团团转。”
“一看就不是好人,自打进咱们生产队就一直耀武扬威,哥,这些人是假扮的吧!”
“你们——”
“平安大队的乡亲们,这些人假扮公安同志们,进我们大队试图拐卖妇女,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抓起来!”
程明卓长见识了。
“怪不得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当着我们的面都敢颠倒黑白!”
“我说的话就是真相!”
柱子凑近一步,用只有相互之间才听得见的声音。
“就你们能打过十几,二十几个,难道还能打过我们全生产队,一会动手最好下狠手。”他拍拍胸膛,“在我们身上留下点伤,那就是你们动手的举证!”
程明卓一行人被恶心个够呛。
对方几乎是明白地威胁,一会真打起来他们缩手缩脚,对方胜算就更大。
李绢花心沉了沉,被迫自首的积分不情愿,一点点被柱子给消磨干净。
柱子正好也在看她,厌恶地说:“过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李绢花护在身后。
虽然李绢花还什么都没说,可看对方的态度就清楚,李绢花知道的东西不少。
支书耐心耗尽,一脸心痛地看着李绢花。
“绢花,我不能为你一个人不顾生产队其他人的安全,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围观的人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就知道一早生产队里的老寿星没了。
喊来公安调查,意外发现老寿星家藏的宝贝,然后生产队就莫名其妙地被封住。
私底下大家都在传,是来调查的里头有人想要将宝贝占为己有,故意封村,等东西转移走,谁也没证据就是他们拿的。
现在再看李绢花突然倒戈的态度,顿时拿看内鬼的目光看她。
直到柱子说这些人是假的,瞬间九成人恍然大悟。
是啊!这就能说通了。
因为这些人是假扮的,才会想要把老寿星私藏的宝贝给占为己有。
对比之下,支书为他们的安慰,都放弃了一直照顾的李绢花,顿时给感动得够呛,握着拳头就一套冲上去帮忙。
激动中,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吸了吸鼻子,下一秒便浑身发软,晕倒在地上。
如同多米诺牌,碰倒一个,便产生连锁反应,一股脑儿地开始倒下去。
“怎么回事!”支书瞪圆双眼。
周以臣也难掩震惊,察觉不对的瞬间就给出反应,却还是猝不及防中了招,最后听到一声呼喊。
“娃娃,快把火把拿起来,小心着火。”
云木香就近捡起跟前的一个。
娃娃从地底下钻出来,举起一个火把,奈何整个人重量不够,直接被火把压倒在地上。
“……”
“噗。”云木香笑出声,“几千岁白长了,还不如黑娃。”
“喊谁黑娃呢!人家……”何首乌顿了下,实在是无法昧着良心说自己白,只好反驳,“人家早就不是小孩。”
“哦,黑鬼。”
“……”
火把没人拿,干脆全部灭掉。
除去插在院门两旁篱笆墙上的两根,继续兢兢业业工作。
李绢花这时候上前,“你刚刚撒的是什么?”
“迷药啊。”
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两分钟后。
唐铁峰带队进入生产队,靠近后就看到遍地躺着的人。
李绢花亭亭玉立,黑夜中显得特别妖异。
“什么人!”
唐铁峰防备着,视线触及倒在她身边的周以臣一行人,脸色巨变。
“不准动!”
上来两个身手矫健的人抓住李绢花。
唐铁峰蹲到周以臣身边,冲着人中掐下去。
“团长,醒醒。”
没反抗的李绢花提醒道,“他们中了迷药,要等一会才会醒过来。”
“你干的!”
“……嗯。”
李绢花能说什么呢。
趁着现在生产队在场的人都正昏迷,她一五一十全招了。
“老寿星是支书指使我杀的,因为分赃不均,加上支书发现老寿星瞒着他藏了家产,就在地下室,我带你们去。”
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有四个。
地下每个房间都连接着一个入口。
老寿星家里通往的是祠堂隔壁那间金碧辉煌的卧室。
部队的人下来一看,差点没被这金光给闪瞎眼睛。
“这里怎么是空的?”
“老寿星出事后我就被关着,可能被生产队的人转移走了吧。”
趁着生产队大部分劳动力都正在昏迷,唐铁峰带人将村干部的家里搜一遍。
家里女眷倒是想拦着,有聪明人故意不穿衣服借此以耍流氓逼退来人。
可惜对方小看了事情的严重性。
军队这么强势插手地方上的事情,不拿点真凭实据,就要换军区被人投诉。
结果喜人。
发现的古董钱财最后反倒成了其次。
家家户户藏着的黄符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支书醒来,大势已去。
……
金黄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投射进房间,驱散一室内黑暗。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咚咚咚地敲响,震得灰尘在阳光下起起伏伏。
“妈妈!太阳晒屁股啦,你怎么还没起来。”
“妈妈,妈妈。”
云木香揉了揉剧痛的额头。
儿,你知道你妈妈昨天是几点睡的吗?
云木香低头埋在被子里,一阵狂躁地抓抓头发,拉过外套裹上,才打开门。
淼淼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云木香的怀里。
“妈妈!”
淼淼兴奋地举起手,“你看,我会啦。”
一个有些畸形但是好歹成型的黄皮灯笼。
用草纸做的、
实在是没那么多的红纸来给他浪费。
“真棒。”云木香不吝啬地夸奖低头捧着儿子小脸,“你什么时候做的。”
“早上!妈妈你今天起好晚。”
“几点了?”云木香锻炼淼淼看表。
小子偷懒,拉着她手噫了声。
“妈妈,你的手表呢?”
云木香低头,看到手腕上绿油油的镯子。
“呀,昨天摘掉,应该在口袋里。”
“这是什么呀?”淼淼抱着镯子看一眼。
云木香伸直手给他看,淼淼不自觉一抓,镯子从手腕上摘下来了。
摘下来了。
摘……
“!”
黑鬼那嘴巴里还能有一句实话!
这考验也太儿戏了。
淼淼拿着镯子看一眼就没兴趣了,“妈妈还给你,我去看表。”
云木香拿着手镯,一度以为自己没睡醒。
重新睁开眼。
云木香盯着原木色的房梁,窗帘没拉开,室内有些昏暗。
她第一时间擡起手,润滑的镯子随着她的动作从手腕滑向手臂,卡在中间。
云木香另一只手试着摘下来。
明明看着比手骨大的内圈,死死卡在掌跟哪儿过不去。
“好嘛,做梦。”
下一秒。
“妈妈!太阳晒屁股啦,你怎么还没起来。”
“妈妈,妈妈。”
云木香这次没让淼淼等太久,起身打开门,看着一头扎进来的小人儿,伸手扶了下。
云木香扫了眼他手里,依旧拿着个黄色的丑灯笼。
赶在淼淼开口前夸了句,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这叫什么事。
“你早饭吃了没,妈妈起晚了。”
“吃啦,我吃了两块鸡蛋糕。”淼淼比着剪刀手,正好看到妈妈手腕上的新东西,“这是什么?”
云木香心思微动,手朝前伸了下,“看看能不能摘掉。”
“怎么摘?”
云木香教了下,然后帮儿子拿着灯笼,这才仔细打量一眼,可能是做骨架的竹条大小不一,整个灯笼都是歪的。
再看儿子,依旧没办法摘掉镯子。
好嘛,梦就梦。
云木香起太晚,洗漱后差不多就到午饭时间。
对门王大姐送了一碗炸糕来,豆沙馅的。
隔壁吴新雨怀孕不方便,蒸得是豆包,巧了嘛,也是豆沙馅。
“好吃吗?”
淼淼点点头,抱着炸糕说:“这个最好吃。”
“小吃货。”
下午江河又来了。
这小子越挫越勇,昨天没比上的做灯笼,今天又来宣战。
同淼淼一拍即合!
云木香还被拉去当评委……兼老师。
期间娃娃冒过两次头,应该是平安生产队那边的事情有结果。
抽空去后窗那站了后,两人像是特务接头似的。
呸。
哪有她这么好看的特务。
娃娃说:“平安生产队所有大队干部都被带走了,李绢花也在里头。”
“支书知道李绢花干的事情,当场捅破李俊华冒充老寿星的事情,可惜没证据。”
“李绢花被质问为什么同流合污时,她和柱子的感情被捅出来。”
“哦对,还有最后一件,李绢花怀孕了。”
云木香怔愣了下。
李绢花昨天说害死李母是意外。
现在看来,意外的诱因是这个孩子了。
平安生产队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处理得又十分低调。
剩下的生产队员云里雾里。
不明白夜里发生了什么,怎么睡一觉的功夫,大队干部就全部都换掉了。
新来的干部直接是县里派遣人来。
同样来的,还有县文化宫的人,地下室值得研究的不多,只是简单的石屋,最值钱的除了兵器,竟然是家具。
云木香顺手摸摸手腕上的镯子。
她可没往自己去见老寿星的目的。
只是那么多书,自己查多慢,云木香直接喊来何首乌。
“给我的书你都看过没?”
“那肯定……没看,我做药材的又不用识字。”
“……”
娃娃跳出来,“我作证,它字还是我教的。”
“……”
云木香头疼。
桂枝虎视眈眈地防备何首乌,它费尽力气才争取到的名额,谁知道被它就这么弯道超车。
此刻见云木香为难,它抓准机会献殷勤。
“我学得最快!”
不然也不会脱颖而出。
云木香想想,也行。
看,山洞这不就重新又用上。
直接掏出几本书,一人一本。
她想了想,余光看到其他的几个已经消失,偷偷给娃娃开了个后门。
“如果是你找到,你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
娃娃瞬间消失不见。
它现在浑身是劲。
“老实,我做好了!”凑热闹的江山大喊。
“我看看。”
小孩子手工都粗糙,对比之下女孩子心细,所有灯笼中高兰妹做得最好看。
冠军是高兰妹。
原本还有隔阂的淼淼和江河都没赢,小两个又开始好成兄弟,看得江山眼热,一直想插进去。
冠军的奖励是只花灯。
云木香给大家做示范的时候,扎出来的莲花灯。
白纸□□花瓣渲染成粉红色,云木香还专门在内里做了个小机关,安上了小拇指高的一节蜡烛头。
当时拎起来看着还是单调,抽空又画了几朵蔷薇花,青色藤蔓连接,绕灯一圈。
高兰妹看着可喜欢,宝贝到不行,谁都不给碰,开心地拎回家。
比赛结束散开,云木香回家路上撞上归来的周以臣。
“回来了。”
周以臣目光定定地盯着她。
云木香摸摸小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以臣摇头。
“是一天不见我长肉了?”
周以臣继续摇头。
“那你看什么看?”
“好看。”周以臣回神,低头打量母子两个。
“也对。”云木香坦然接受事实,看他眼圈下乌青,想起男人是因为她周以臣才干涉其中才遭罪,主动松开淼淼,去牵他。
“回家吧,晚上煲汤喝吧,老鸭汤怎么样?淼淼说百灵一早送来的,我当时在睡觉,没见到人。”
周以臣点点头,没意见。
云木香继续说:“加萝卜炖。”
“妈妈我不想吃萝卜。”
“那你想吃什么?”
“笋!”
“也行,不过你要自己挖,现在天还亮着,看看你晚饭前能不能挖到,挖不倒晚上就加萝卜。”
淼淼扭头就抓住周以臣另一只手。
“爸爸,我们一起,你还没吃过笋吧。”
没等周以臣说话,云木香就拒绝掉。
“爸爸刚回家,很累,明天还要继续工作,淼淼不要闹爸爸。”
“爸爸都不用休息的吗?”淼淼眨巴着大眼睛问。
云木香睨一眼周以臣,这次没发作。
尘埃落定的事情,一直揪着也没意思。
除非下次吵架,继续翻旧账。
云木香被这个想法给逗笑。
“好啦,现在抓紧回家,你要是第一个到家,妈妈给你派一员大将帮你!”
“谁?”
“到了才知道哦。”
淼淼拔腿就往家里跑。
云木香要追上去,手被反握住拽了一下。
“哎?”
她借着惯性转回身,“怎么了?”
“明天……”
“妈妈!妈妈!你快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