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转盘
王升穿了身军便装,外面套着一件军大衣。
身上唯一的红色，是两条麻花辫发尾的红绳。
她被李耀祖牵着出门，往日看起来魁梧的身材,同李耀祖站一块儿倒是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娇羞。
“往边上靠靠。”
云木香被周以臣搭着肩膀往后挪两步。
就这还被涌出来的人撞了下。
接到新娘子，因为两家太近,需要骑车在大道上绕一圈再回来。
周以臣护着她问,“想不想去？”
云木香指着自行车,“人数都是定好的。”
“骑自己家的，我们拉开点距离在后面，不耽误他们。”
云木香双眼亮晶晶的,明显很感兴趣。
周以臣垂眸，目光落在怀中人红扑扑的小脸上，也不再等她正面回答，手顺着肩膀滑下来,直接捉住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半牵半拥地带人向下走。
云木香被气氛感染，想去凑热闹。
站在主道上，瞧见自家矮院墙旁扎着的自行车。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的。”
一阵阵清脆的车铃声中，周以臣蹬着粉嫩嫩的自行车停在云木香面前。
他扭头,用下巴指了指后座。
“上来。”
云木香兴奋地抓住胳膊,故意说：“这要是个大杠，我就能坐坐前面。”
周以臣玩味地笑了声,“这么想坐怀里。”
“又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周以臣动作利索地挪到后奏上,拍了拍三角车座。
“来。”他挑衅地勾起唇，“敢坐吗？”
这可不比上次回来路上没几个人。
接亲的队伍已经动起来,其他人见新郎新娘走远，注意力已经收回来。
云木香回头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憋着坏。
“我为什么不敢坐。”
云木香大大方方地坐上去，第一时间就是拿回车龙头的控制权，还故意大声说话。
“坐好啦，看我带你追上他们！”
周以臣怔愣的时间，车子已经缓缓启动。
不过他体重在那里摆着，云木香就算能带动，速度也不快，以至于他清清楚楚听到别人对他的评价。
“怎么是云老师骑车。”
“周团长，你好意思啊。”
“……”
周以臣等人被甩在身后，被剥夺车头控制权的双手搂住腰，故意勒紧。
“故意的？”
“哎呀！你不要打扰我骑车，什么故意不故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云木香顶着风用力，短短一段路就已经感觉到大腿酸胀。
周以臣也有听见，“累了？我帮你捏捏。”
手滑到腿上，还没用力车子就开始在路上蛇形摇摆。
“你——呀！”
云木香勉强控制住车把头，身后是周以臣一连串的笑声。
她气得脚离开车镫子去往后踢。
“你再动！”
车速慢慢降下来。
周以臣双腿落地撑着平衡，笑容依旧。
“换过来吧，骑车风大。”
云木香哼一声。
周以臣起身的时候干脆直接将人给抱起来，放在后座上。
握住车把头，周以臣刚落座，就感觉后腰衣摆处开始漏风，凉气飕飕地往身体里灌，紧接着，隔着一层衬衫感觉到两只冰凉的小手放了进去，还试图勾腰带，想将衬衫也给掀起来。
周以臣单脚撑地，回头眯起眼睛。
“你嫌冷不想再追，我们直接回家。”
平淡的语气里云木香听出浓浓的威胁。
刚刚还乱动的小手瞬间变老实。
云木香歪头，眨眼，软声问，“那样多不好，老公快冲冲冲，我们怎么能掉队呢。”
手指头挠了挠男人后腰，笑嘻嘻。
“快走快走。”
周以臣拿她没办法，“坐稳了。”
“嗯嗯，我抓紧了。”
周以臣就感觉腰间腰带一紧，他失笑，改单手骑车，空出一只手向后伸，遏制住作怪的源头。
云木香见好就收，学着儿子一手在这小拇指，一手抓着大拇指。
“出发出发！”
两人落了半程，换周以臣后，两人也不着急去追。
“老公，拐豆腐铺一趟，看看今天还有没有绿豆芽。”
到了一看，排老长队伍，最终只能在个人摊位前买了把小蒜苗。
一看就是家里盆栽养的那种。
“前面人好多，都在干什么？”
两人上千，是原先培训班的棚子，天冷暂时没办法炮制药材，因为避风做得好，成了一些牌搭子热闹的地方。
“走过路过别错过！押一手好运赌来年顺顺利利。”
云木香看过去，摊子上摆着一个转盘。
她问周以臣，“这是赌什么的？”
骰子、牌九她有见过，这个还是第一次。
周以臣皱眉，“部队禁止聚众赌博。”
旁边站着的一位方脸嫂子听见，正咔嚓咔嚓地嗑瓜子。
“不赌钱，就凑个热闹，随便搭点吃的零食，有东西就好。”
方脸嫂子摊开手，“我瓜子就是在这转盘上压的。”
周以臣脸色缓和些。
云木香凑近，才发现摆摊的是个十五左右的少年。
浓眉大眼，不过因为太瘦眼窝有些深，配上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还怪吓人。
两人视线对上，少年笑着问，“嫂子，来玩一玩啊。”
云木香顿下，“这个怎么玩？”
“就赌运气，看见上面字了没，瓜子，花生，栗子，米花，奶糖，大米，玉米面……还有空白，每一样都有两种颜色，转到灰色，是什么你给我什么，转到白色，是什么我给你什么。”
“你这字，没好好练呀。”云木香眼睛有被那字伤到。
“……那不是重点。”
“哦，赢了你真给？”云木香兴致勃勃。
“给啊，不信你问问什么的嫂子们，她们一上午都在我这赚不少。”
“真的，云老师，我家小孩今天零食都是在这摊上赚的。”有人认出云木香。
云木香转身看周以臣，“你身上带东西了没？”
周以臣摇头。
“没事没事。”嗑瓜子的方脸嫂子出来说：“旁边有供销社摆的小摊，你要什么可以直接买。”
云木香震惊。
顺着这位嫂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一个四方板凳上堆着几个褐色麻袋。
“真想玩？”周以臣问她。
“我好奇，玩玩看嘛，反正要的东西也不贵，都是过年家里备的。”
“对对对。”
“随便玩一把。”
少年也不催促，很随和的态度，大有你玩也行，不玩也没事。
周以臣去帮她买了半斤瓜子。
入场没门槛，给什么都能开具。
第一把云木香付了把瓜子，开始转动第一局。
她运气不错，转到栗子上面。
云木香好奇地问，“支付单位算什么？”
少年说：“嫂子你压的东西按把算，我给也按把来。”
像一些抠门压一个瓜子，中了他也就给一个栗子。
少年手搭，大大方方抓一把，栗子是山上野栗，个头不算小，一把七个。
云木香拿到手闻到焦香，发现还是熟的。
她试图掰开一个，半天没成功。
周以臣接过来，“你玩儿，我来开。”
栗子放在虎口上，大拇指一用力，焦脆的外壳就开了个口子。
云木香眨眨眼，“再来。”
第二把，转到瓜子，不赚不亏。
第三把，停在米花上，赚了块米花糖。
第四把，运气爆炸，停在了奶糖上，云木香拿到发现这小子耍了个心眼。
一把六颗，不是正宗奶糖，是古巴糖裹上一层白色糖稀，看起来像奶糖而已。
第五把，第六把还是云木香中。
身边都是吹捧的人，云木香也沉浸在喜悦中。
直到最后一把瓜子，云木香才输了一次。
转盘指针停在大米上。
少年搓搓手，“哎呦，总算是轮到我运气好一次，嫂子你看你是直接给东西，还是等价换物，或者直接给钱。”
给东西给钱都好理解。
“等价换物怎么个说法？”
“就是按照市面上的价钱，换算同等的东西，嫂子你不是赢了不少，能直接抵了，咱们这游戏就是玩个乐呵，真不是奔着赚东西来。”
云木香点头表示了解，把自己刚刚得来的东西放面前。
“那你帮我算算。”
“行，正常一碗大米按一斤算，粮店二毛二一斤，这是你输给我的。”
“这奶糖，一分钱一颗，六颗就是六分钱，瓜子花生这些量不大，干脆都按照瓜子的价钱给嫂子算，炒货按五分钱一包，这些正好能凑一包，还有……”
少年说完，云木香就心算出结果来。
拢共东西能抵押两毛钱。
“嫂子，你再补我两分钱就行，可惜了，嫂子你刚刚要不吃那一口，连这两分钱都不用出。”
“恩，是真可惜。”云木香笑道，“也就两分，你给我抹掉吧。”
少年像是经常听到这类似的话，皱着眉头显得很为难。
云木香说：“你要答应我就再玩一会儿，不然我可走了，男子汉做事情不要太小气。”
少年被小气两个字刺激到，猛拍膝盖。
“那行吧，我看嫂子合眼缘，两分钱就当是我过年的见面礼。”
说话的时间双手麻利地将云木香面前的东西给收回去，然后笑眯眯地问，“嫂子，你看你接下来压什么。”
云木香低头看一眼已经空了的瓜子口袋。
周以臣轻咳一声，“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老公你再帮我去买些来。”云木香蹲着，顺手扯了扯他裤脚。
周以臣深深地看她一眼，要上手时瞧见对方眨了眨眼。
伸出去的手拐个弯，揣进口袋里，然后将口袋翻出来。
“我兜里钱不是被你都拿走了。”
“……”
云木香戳他小腿一下。
为什么没收心里没点数。
“可惜，我也没带。”
云木香想想，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几粒书果糖。
“这个行不行，大姐家今天办喜事给我的。”
少年笑弯眼睛，扯了扯颧骨上那一层皮，看起来皮笑肉不笑。
“行啊，咱们不拘束。”
“压一把，我开始了！求求好运眷顾我。”
转盘嗖嗖地转动，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定格在大米上。
“老公快看！”云木香欣喜地回头抓周以臣，“这次换我中大奖啦。”
少年道句恭喜，比着水果糖的数量，捏几粒米出来，为方便特意放在一旁的木碗里。
“嫂子可惜了，刚刚要是按把压，这一下就直接赚回来。”
周以臣看见皱起眉。
云木香点头附和，“你说得对，可惜了呀，那我全压。”
“好嘞，嫂子转前搓搓手，福气财气伴你走！”
“走。”
云木香重新转动。
这次第二把，玉米面。
第三把，挂面。
第四把，大米。
第五把，大米。
第六把，大米。
少年的脸色微微变了。
第七、八、九、十把，依旧全部都是大米。
云木香笑容灿烂，“小同志真是借你吉言，我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
少年彻底笑不出来，小脸紧绷着，眼睛死死盯着转盘。
其他看热闹的嫂子连连惊呼。
“乖呦，云老师这一下把俩月的大米都赚回来了。”
云木香表演得很疯狂，把把都将本金和赚的全押，东西翻倍再翻倍，已经极少成多。
在她双手扶着东西，说再来时，少年拦住。
“嫂子，你这一脸好几把都是大米，这不正常，肯定是我这转盘玩了好几天，哪里出了问题，你说是不是，你想想哪里有那么巧，全中大米，当然不是我找借口不敢玩儿，之前嫂子你中的东西我也不收回来，今天就到这？”
这话提醒了围观的人。
“对哦，哪有这么巧，这都连着七八把大米。”
“云老师，反正你是赚的。”
“要真是出错这东西得还给人家吧，云老师你是老师，你说是什么理。”
什么理？
云木香看一眼最后说理的人，就是开始嗑瓜子的方脸嫂子。
“搓也不是因为我，我凭本事赚来的东西，为什么要还回去？”
方脸嫂子立马拉下脸，“因为你是老师啊，这里这么多孩子看着你，你当众赌博影响可不好，东西还回去，就相当于这事儿什么都没发生，那就不存在你老师赌博。”
左一句老师，又一句赌博。
云木香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死死扣上罪名。
这么个二皮脸，云木香不跟她继续扯，而是转头看向少年。
“你的意思呢？”
少年犹豫两秒，看着那一堆大米，心都在滴血。
越看越舍不得。
“这嫂子说得也没错，云老师你跟其他嫂子不一样，你是老师。”
“看来今天这东西我司拿不回去。”
现场一片安静。
围观的不少人看云木香这好运气也眼红。
有想说话的，刚动一下就被身边人扯住，嘀咕一句，“可别乱出头。”
太安静，显得这句话也没太小声。
云木香也不失望，人天生喜欢趋吉避凶。
她蹲得脚有点发麻，拉着周以臣起身，突然说：“你们猜我为什么一直赢大米？”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