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抛锚
消息散播的很快。
傍晚放学,云木香等到淼淼，俩人一起回家时，经过学校门口,难得遇见来接江山江河兄弟两个放学的张秋桂。
张秋桂脸上挂着笑，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
“云老师,放学啦。”
云木香刚开始没太在意,“对,你来接孩子？今天不忙呀。”
张秋桂打蛇随棍，“计划着表彰大会之后起今年最后一批树苗。”
“这么快？”这才多长时间，长好了吗？
张秋桂解惑,“不是林田新种的，是树林里野生野长的那些，我们正商量定下日子来告诉你，还需要云老师来配药水。”
“这样啊,那日子定下来要提前两天通知我,我好安排时间。”云木香回答。
“我懂我懂，我知道的，周一到周五云老师要在学校忙，每月十、二十、三十就变成小云医生要去医院忙,要避开这些工作日。”张秋桂如数家珍,“我都记着呢，保准不会让你为难。”
不然请不到人咋办。
到时候云老师不帮忙配药,人家大西北还要不要他们树苗都是个问题。
张秋桂想到这,笑容不自觉变得谄媚。
“还没谢谢云老师给我们生产队争取的上台机会，我们一群女同志从来没上过台,也不知道应该表演什么，让谁表演,云老师你能来给我们指导指导吗？”
云木香看着她笑模样，瞅一眼被她拘在身边的江山江河。
她不来，云木香也打算隔天去看看。
一些敏感的东西可不能拿上台。
“可以，这样吧，晚饭后在夜校集合，这之前你们先把要表演的节目定下来。”
“没问题！”
身旁，江山勾头跟淼淼小声吐槽。
“我妈就是想自己上，不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淼淼疑惑。
两人低估自己小声说话的音量，张秋桂恼羞成怒，拎起江山的耳朵红着脸告辞。
淼淼眨巴着眼睛盯着张秋桂的背影多看两眼。
“妈妈，阿姨是在不好意思吗？你们女同志脸皮真薄。”
“还你们女同志。”云木香被他小大人的语气逗乐，卡住他脖子，反手捏脸，“我来量量我们淼淼脸皮薄不薄。”
“咯咯咯，痒。”淼淼抓着手臂，笑弯眼睛往怀里躲。
“让我看看。”
云木香正逗着，听见斜方传来一句云老师。
她擡起头，瞧见张冰母子。
淼淼歪头摆了摆手，“陆长鸣！”
随后想起什么，仰头跟妈妈说：“我脸皮不薄，陆长鸣的脸皮才薄呢，问他想不想参加表演，他都不说话的。”
“真的吗？老师有问我们长鸣？”张冰寒暄道，“淼淼有上台经验，肯定已经入选了吧。”
淼淼鼓起小脸，避开这个话题，拉着云木香说：“妈妈，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吃这个。”张冰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小包葱油饼干，分给淼淼一包，“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到。”
淼淼看一眼饼干，接过来说声谢谢。
“真有礼貌，该阿姨谢谢你，不是听你说，阿姨都不知道长鸣会被选上。”
“妈。”陆长鸣扯了扯衣摆，试图制止。
张冰顺手将剩下的一包饼干塞进儿子手里，“给你。”扭头问云木香，“现在名单定下来了吗？我替长鸣答应。”
陆长鸣垂下手，低着头不说话。
云木香看眼孩子，“长鸣不想上台？”
“哪里有不想的，他就是不好意思而已，等事后又觉得后悔，我还不知道他。”张冰揉了揉儿子的头，“你说是不是。”
“……是。”
云木香见他没反驳，就没再操心。
人家张冰是亲妈，轮不到她瞎操心。
云木香收回目光，“那要趁早去跟带队的老师说，放学后有两个小时的排练时间，你们现在过去没准还能赶上选拔。”
张冰问，“这次不是你带队？”
“我有其他事情要忙，是学校严老师。”
“是吗？你不说我还真不清楚，这孩子也不吭声。”张冰立马告辞，“那我过去看看，怕去晚没名额，他回家又该哭，走了。”
张冰牵着陆长鸣急匆匆离开。
淼淼咔嚓咔嚓咬着饼干，嘎嘣脆。
云木香看看人家儿子，再看看自家儿子。
嗯，还是自家这样好。
怕再冒出来人聊天，云木香拉着淼淼抓紧回家。
路上淼淼也在看妈妈。
他吞下最后一口饼干，“妈妈，我没有参加大合唱。”
云木香轻嗯，“为什么？严老师拉你伴奏？这次舞台和上次舞台不一样，你伴奏用处不大。”
上次是没配音，音乐只能自己来。
这次有专业的乐器团。
淼淼头摇成拨浪鼓，“不是啦，也没拉琴，我参加啦体操队，对了，陆长鸣也被老师选进体操队。”
他竖起两根手指头，“老师说要找二十个小孩子，我们这么大的。”
“都是你这么大的？”
“昂，我们班里好多人都参加了。”
淼淼说话时，眼睛一直在观察。
目光太直接，云木香想做没发现都不行。
“你不想参加？”
“没有啊，我想参加，我怕妈妈不答应。”
“我为什么会不答应？”
“妈妈更喜欢拉琴啊，从来都不运动。”
“……那只是日常用不到。”
“我也用不到，以后早上可以不跑步吗？天好冷，起床太困难啦。”淼淼小声控诉。
“妈妈答应也没用呀，这个你要问爸爸。”
“爸爸听妈妈的。”
淼淼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周以臣也刚到家，余光瞧见回来的母子，站在院门口等待。
“什么我听妈妈的？”他只听见最后一句。
淼淼眼睛一亮，奔向周以臣，抓住他的两根手指。
“爸爸，家里是听你的还是挺妈妈的？”
“要看什么事情。”周以臣由着他拽，打开门拉人进去。
“是家里的事情。”淼淼强调家里。
云木香也不提醒，跟在后头光明正大偷听。
周以臣回头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家里听我的。”
“？”
淼淼愣住，“不对不对，我同学家里都是爸爸管大事，妈妈管小事，爸爸你肯定说错啦。”
“没错，家里关于你们母子两个的事情，无论什么，都是大事。”
“……”
周以臣手指蹭了蹭蔫巴的儿子，“怎么了？”
“唉，你不懂。”
淼淼松开手，低头将身上背的书包摘下来。
周以臣这才有空回头问，“什么事？”
“讨价还价，不想早起跑步。”
“不行。”
周以臣以为什么事情呢。
等回神，似笑非笑地望着云木香，“拿我当坏人？”
“你看你，老爱把事情想得很糟糕，你带淼淼锻炼明明就是好事，他长大会感激你现在的严厉。”
小嘴一张一合，道理成堆地说。
周以臣横她一眼，转身去厨房，问她晚饭吃什么。
“你做吗？”
“也可以，反正时间还早。”
说早，外面天色已经黯淡。
云木香摇摇头，“算了，吃完饭我还要回学校，晚饭凑合吃吃吧。”
周以臣想起什么，打开橱柜拎出一只猪脚。
“焖蹄花汤？”
“……这叫随便吃吃？蹄花汤没几个小时焖不烂。”云木香问，“哪来的猪蹄。”
“东永亮跟人定的，给我们送来一只。”
猪蹄烧汤下奶。
还是云木香说的，因为天冷山上抓不到什么鱼。
谢静云气血不足，奶水少，又要喂两个孩子。
吃奶粉开销太大，另一个就是谢静云听医生说孩子吃母乳更好，就一直想多下些奶水。
“明天一早炖上，中午回来吃正好，晚上吃别的。”
云木香看了看厨房里的存货。
土豆还有一个小的，早上煎萝卜丝饼还剩小半截红皮萝卜，摘下来开始黄叶的几根芹菜。
王大姐收菜给的花菜和莴笋，淼淼学人家小孩摘蘑菇，只有几朵能吃……
东西挺多。
“搞个大杂烩，把菜清一清，再不吃就要放坏掉。”
云木香顺手摘掉黄叶，走到窗口往菜地里一丢，喊了声小黄。
小黄磨磨唧唧。
云木香说：“看，小黄都不吃。”
周以臣没意见，脱掉外套让淼淼拿客厅放着，撸起袖子先淘米焖饭。
云木香将零星的菜拢到菜篮子，单看挺少，七七八八放一块儿一大堆。
土豆萝卜去皮切片，花菜莴笋改刀，蘑菇撕条，青菜洗洗摘摘，一样样码在盘子里。
云木香起身，放眼扫过去突然说：“场面搞得比吃火锅还大。”
“想吃火锅？”周以臣正在穿围裙，双手拎着带子站到云木香面前，
云木香伸手在他围裙上擦擦水，才接过来，恶趣味地给系个蝴蝶结。
可惜围裙绳子太软，歪啦。
云木香偷笑，周以臣看不到还在继续说：“煮太慢，炒吧，家里还有没有火锅底料？”
“没水太辣，吃不了。”
周以臣想想也是，“那我们就自己创新。”
“？”
晚饭改云木香烧火。
看着周以臣将菜在开水里一样样烫熟，期间还去后头坛子里夹了几块肉来切片。
又想一出是一出，从橱柜里翻出干腐竹，干木耳就用烫菜的水来泡，一会儿就开花。
云木香撑着下巴，有些怀疑。
这怎么看，都是水煮青菜啊。
等所有菜都烫手，正在沥水时，他开始扭头对着案台上的瓶瓶罐罐下手。
“老婆，牛油能用猪油代替的吧。”
“都是油，应该可以。”
“老婆，醪糟是什么？”
“炒菜用不到这个吧。”
“老婆，豆豉是不是就是酱豆？”
“家里只有豆瓣酱。”
“老婆，酱油适量是一勺还是两勺？”
“你看菜量适量。”
“老婆，你吃麻的吧，花椒我放五粒是不是太多。”
“……你是大厨你做主。”
一时之间，云木香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本人是一位优秀的大厨，而周以臣就是那不成气的学徒。
听听这问的都是什么。
虽然她做饭不好吃，可理论知识还挺丰富。
云木香看灶底暂时不需要盯着，起身悄悄走到周以臣身后。
他低头拿着一张纸，正在对照。
“这是什么？”
“……火锅底料配方。”周以臣说：“你放在柜橱抽屉里的，正好能用上。”
云木香回忆起来，好像是大师傅给的家庭配方。
不过，“这是麻辣的，你不是要自创。”
周以臣点头，“去掉辣椒不就是新配方。”
“……”
已经被发现，周以臣开始肆无忌惮地吐槽。
“这配方写的不合格，你看看，写什么盐适量、酱油适量，我哪里知道什么适量算适量。”
“你以前轮岗到食堂的时候，没偷过师？”
周以臣眼底闪过一抹骄傲，“只有普通兵才会在食堂打下手。”
他还真没干过。
云木香看他臭屁，抽过配方来。
得益于好记忆，她在家时经常给母亲婆婆打下手，适量再没人能比她把握得好。
可你说奇不奇怪，一样的步骤，一样的食材，人家厨师手里做出来是美味，她做出来就是糟蹋粮食，味就是不对。
葱段、香菜、生姜……桂皮、八角、香叶……豆瓣酱、冰糖……
配方里没有的直接舍弃。
云木香对比着裁量，把材料都准备好，才重新坐回灶台前。
她撑在膝盖上，看着周以臣用五花肉熬油，炸香小料，菜一一倒下去，裹上炒红的红油，没辣椒闻着也香。
写作业的淼淼直接被勾引过来，靠着妈妈眼神却一直落在锅里。
“妈妈，我们晚上吃的什么呀？好香好香。”
“今天晚上爸爸是大厨，问爸爸。”
“爸爸，要不要我帮你尝一尝咸不咸？”
云木香笑出声。
周以臣抽出一双筷子，铲子挑了片五花肉递过去。
“尝尝。”
淼淼啊呜一口咬住，明显眼睛一亮。
“好吃哎！爸爸你真厉害。”
嚼巴嚼巴开始吸溜起来。
“好辣好辣，爸爸你放了好多辣椒啊，辣死啦。”
淼淼给嘴巴扇着风，跑去找他的杯子开始猛喝水。
云木香看向周以臣。
周以臣冤枉，“你看着的。我一点辣椒都没放。”
云木香奇怪，等菜盛出锅，她尝一口瞬间辣红眼睛。
“真的好辣！”
“配米饭。”
周以臣来不及找原因，将米饭盛出来。
单吃辣的，配上米饭更辣。
热乎乎的米饭就像是来给辣椒增加强度的。
她和淼淼面前一人一碗开水，涮菜吃。
云木香看着水上漂的一层红油，恍然大悟。
“是豆瓣酱。”
人的接受程度是可以锻炼的。
开头还要涮菜的云木香，到后面米饭稍微凉一些时，完全可以接受直接吃。
过程虽然曲折，可食物是美味的。
云木香给周以臣跷起大拇指。
她还发现一个好处。
这样做的青菜，淼淼吃得比平常要多。
因为沾了层荤油吗？
云木香决定下次再做个实验，用猪油炒青菜。
……
磨磨蹭蹭，出门时已经七点半。
去学校的时候，夜校还亮着灯，小学已经大门紧闭。
小学的训练时间是放学后的两个小时。
怕天黑后学生回家不安全。
夜校里的嫂子们却不同，她们到点要回家做饭，洗完洗好碗才能有空闲时间。
云木香到时，不少人还在抓着头发想节目。
众人一看到她，高高兴兴地将节目交出来。
云木香扫一眼，会两句川剧的，哼军歌、山歌的，还有要表演样板戏。
黄梅戏、昆曲、二人转也都有被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