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援手
她的一辈子已经被毁掉了。
云木香越想越生气。
周以臣听动静不对,低头,手指蹭了蹭细嫩的脸颊。
“说别人的事情,你怎么还生上气。”
云木香嫌烦,抓住乱动的手啃一口。
“我生我的气,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不行。”周以臣躲开袭击,黑暗中之间描摹着唇形,“气坏了我可心疼。”
云木香心里头却还是有一股火气发不出去,推开周以臣双脚任性地胡乱蹬着。
“烦死了!”
虚虚盖在肚子上的毛毯,都被她给蹬到一旁去。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感觉到双脚被掣肘,被周以臣一条腿紧紧锁住。
云木香动弹不得,扭头冲男人凶。
“放开我啦。”
周以臣没动,大手越过她,直接在身旁摸到毛巾毯,重新在她肚子盖上。
“你不用自责。”
“我自责什么,跟我又没关系。”云木香嘴上这么说,却没再挣扎。
周以臣盖好毛巾毯,重新将人搂进怀里。
男人身上火气重,云木香又感觉到热,伸手推着她,奈何没能动对方分纹。
推不开,就胡乱地扯背心,拉成各种形状。
周以臣任由她发泄,“就该这样想,和你没关系,你不欠谁。”
云木香咬着唇,抠着背心说:“我一早就知道真相,早早说出来,吴春风受罚,三子可能就不会死。”
三子原本不是个短命鬼。
“这么算,我的责任岂不是更大,我看中吴春风的能耐,主动替他瞒着。”周以臣低头嗅了嗅,没闻到熟悉的雪花膏味道。
云木香故意说:“就怪你。”
大家都是沉默的凶手。
这一次跟以往任何一次比,最让云木香如愿。
她参与其中,却不沾半点因果。
感觉却不太好受。
云木香埋头在周以臣胸前拱了拱,“吴春雨后续有安排吗?”
“遣返回户籍地,回娘家,或者她愿意,回之前婆家也行,当初她丈夫去世,家里公婆是想接她和孩子回去,是吴春雨自……”
周以臣原本想说自愿,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
“她选择留在军区,乡下公婆觉得军区环境好,孩子不用当泥腿子,以后长大直接继承爸爸的遗志进部队,就没强求,偶尔也会寄来点乡下特产给孩子。”
“吴春雨也该死。”云木香声音嗡嗡的。
周以臣不评价,“吴春雨不要孩子,妇联倒是想把孩子送回乡下。”
云木香嗤笑一声,“做人不能太过分,承承的病就算是富裕一点的家庭都能拖垮,干嘛不给吴春风,他是亲爸。”
周以臣感受到怀中人的怨念,迟疑了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两人的事情被压着没往外说。”
“?”
云木香撑起上半身,“我今天回来还听王大姐和新雨在讨论。”
“调查组和老房区一些人都知道个大概,具体情况没戳破。”
毕竟吴新雨只当众说出吴春雨怀孕这件事情,想要打胎,谁的孩子是被问询后说出来的。
云木香气到颤抖,胳膊一软,不管不顾地将自己摔在床榻上。
“你看我说得对不对,事情还没解决呢,就已经开始为吴春风名声着想。”
“难道你想公布出来?吴春雨会更难。”
寡妇偷人怀孕,和寡妇乱轮怀孕,对大家的冲击是两个概念。
云木香面朝房梁,睁大一双眼睛。
“要换作是我……”
话说一半,下唇就被狠狠咬了下。
云木香吃痛,娇呼道,“干嘛呀。”
“提醒提醒你,别太沉浸,你不是她。”
云木香哼唧两声,不说话了。
确实,她不是吴春雨,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她左右晃了晃小脚,扭头戳两下周以臣。
“吴春雨现在能见人了吗?”
“一直也没限制过。”周以臣薄唇划过额头,低声说:“想见她?”
云木香说:“正好静云休养有一段时间,我去看看她,顺便见见吴春雨。”
感觉抵着她的下巴动了动,想说什么,等一会没等到,安静的环境中,眼睛慢慢闭上。
隔天。
云木香一早牵着淼淼去医院。
如她所说,先去看谢静云。
病房里,谢静云老老实实卧床养胎,病服被撑老大。
云木香悄悄门,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谢静云惊喜地撑着要坐起身,“嫂子,你怎么有空来。”
“慢点慢点。”
床边一个穿着藏蓝色土布褂子的妇女小心扶着谢静云。
还是熟人。
就是学校门卫的媳妇。
云木香看向另一张病床,赫然是做完手术没多久,腿上还打着石膏的门卫。
“云老师。”门卫精神奕奕地打招呼。
“巧了,你们竟然住在一块。”
谢静云已经坐好,拿起床头苹果递给云木香。
“是大叔大婶人好,知道我们跟妇联找帮忙的人,大婶主动请缨可解决掉我的大麻烦。”
门卫媳妇一段时间没见,人整个脱胎换骨。
第一次见还含胸驼背,不敢直视别人,一脸憔悴,此刻精神奕奕地站在床边,眉眼带笑,整个人从内而外焕发新生。
“我正好也要照顾病人,能搭把手。”她还是腼腆。
淼淼早早就跑到床边,眼睛一直盯着谢静云高耸的肚子。
谢静云发现,拉起他的小手,“要不要摸摸?”
淼淼心动,可很快还是摇摇头。
“不行,阿姨你是女同志,男女授受不亲。”
谢静云噗嗤笑出声,看他一副小古董样。
云木香扯了扯嘴角,“别理他,他就是好奇,前两天我去供销社正好看到有海货,来了一批海带和海米,我多买不少,匀你一半,你孕后期吃点这个不错,烧汤、下馄饨都可以。”
她将随身带来的布包放在桌上。
谢静云现在属于云木香说什么她做什么,“大婶,那中午我们烧汤喝,嫂子,大叔可以喝吧,之前听谁说海货是发物,有伤口的人最好别吃。”
云木香摇头否认,“可以吃。”
她冲谢静云示意,谢静云赶紧伸出手。
检查结果挺好,孩子安稳下来,又开始恢复缓慢地增长。
隔壁门卫大叔那也看了看,重新矫正的骨头正在愈合。
谢静云放松下来,起了八卦的心思。
“嫂子,吴春雨真是新雨举报?”
云木香疑惑地回头,“举报什么?”
“吴春雨怀孕啊,有人说在医院见到她,是来打胎的,医院给打吗?”
在现在这个生育有功的年代里,打胎是犯法的。
不是说医院不给打,而是手续要求严格。
“你都有听到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忙,都没人跟她来说八卦。
“不知道谁把杭帆和吴春雨的事情挖出来,说是撞见杭帆离婚之后去追吴春雨,被拒绝了,猜测肚子孩子是杭帆的,新雨出于嫉妒,才故意在调查组面前让吴春雨下不来台,说三子没准就是新雨害的。”
“胡说。”云木香不爽道,“三子是吴春风儿子,新雨要真想报复,应该针对承承和大丫。”
这都什么事。
“你休息,我还要上去一趟。”
云木香指的是去捡吴春雨,谢静云误会,“你要去看吴雪嫂子是不是?嫂子你最好别去,她婆婆算计不成,这几天一直摔摔打打,你去了肯定要受气。”
云木香笑容淡了些,“她不敢。”
不过她没带淼淼,“我自己上去,淼淼陪阿姨说说话好不好?”后一句问的淼淼。
淼淼知道妈妈最近不让他乱跑,乖乖点点头。
“我等妈妈回来。”
云木香笑着摸摸儿子头发,转身出门上楼。
走到二楼楼梯口。
她听力好,隔着距离都能听到王营长他娘骂骂咧咧的声音。
云木香喊来护士,“孕妇一般几天出院?”
“三天。”
愿意来医院生孩子,都不会吝啬那几天的住院费。
更不说因为难产才来医院的,想早走也没办法。
“吴雪怎么还在?”
护士顿时一脸便秘,“她家婆婆要求的,说是儿媳妇难产要在医院好好养养身体。”
之前的接触护士对小云医生的印象很好。
她环顾左右见没有人,偷偷小声说:“那都是对外的说法,医院有护士在厕所偷听到那婆婆算计,说是孩子要不到,钱也不给她,那就走之前都给花掉,那话说得可阴毒,光听着就让人心寒。”
云木香扶着楼梯扶手,“最近都是婆婆一个人在照顾?”
“嗯,天天带着三个孩子,吃喝都在医院。”
“吴雪的检查结果,可以出院吗?”
“她是顺产,早就可以了。”
“给她办出院手续吧,病床紧张,要腾给更有需要的人。”
护士摇头,“不是不给开,之前开完婆婆就找医生闹,闹得没有医生敢签字。”
“我来吧,她要是再闹,让她来找我。”
“真的?小云医生,那老太婆真的很烦人。”
真的二字咬得特别重。
云木香笑笑,要了支笔签字。
“给,保险起见,去的时候带个安保。”
护士认可地点点头。
那确实。
云木香开了出院证明,转身才上顶楼。
吴春雨被安置在角落里,一个人占一间病房。
据说有看守的人,可云木香来时,门内门外都空空如也。
不对,室内有人。
杭帆在。
云木香在门口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
“只要你点头,我娶你。”
杭帆认真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血色如同玻璃娃娃一样脆弱的女人,心口一阵窒息。
他心里恨自己,当初不该优柔寡断。
早点和吴新雨离婚,也能早一日救吴春雨出苦海。
甚至,他再细心一点,发现吴春风是个禽兽的话,也能多帮帮她。
杭帆看着吴春雨侧躺着,目光一直看着窗外,根本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他不禁脑补,“你是不是害怕吴春风再为难你,你放心,有我在……”
“我这次流产,以后都不能再生,你确定能接受一辈子都没有孩子?”
“怎么会这样,谁给你做的手术!”航帆震惊,“我听说云木香现在是医院的医生,会不会是吴新雨撺掇她,她故意做手术的时候……”
云木香听不下去,擡脚踢开门。
病房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惊到房间里的两人。
吴春雨没动。
杭帆转头看见云木香,瞳孔微缩。
云木香讥笑,“杭副营长怎么不继续说了。”
杭帆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地握紧拳头。
“你偷听我们说话!”
吴春雨听到这声音,身体下意识一僵,确定不是幻觉,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回头,然后冲杭帆说:“是我喊云老师来的,我们有话要说,你走。”
杭帆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失去理智。
“你让我走?”
云木香这会倒是不着急开口,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吴春风垂着头,一如既往柔柔弱弱的模样。
杭帆看见还是会担心,会心疼,就是多了几分茫然。
他咬了咬牙,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既然如此,当初嫁人后为什么要和我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还不是因为你蠢。
云木香忽然觉得将自己的时间交给别人浪费也是一件挺愚蠢的事情。
“说完了吗?轮到我了吧。”
杭帆被打断,气鼓鼓地瞪圆一双眼睛看向云木香,一甩手离开。
云木香望着他的背影,“嫁给杭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是好人,我不能害他。”
“……”
云木香有点倒胃口。
想象和现实真的差别还挺大。
她现在见到吴春雨本人,一点也不想帮她。
“杭副营长是不是好人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来是想问问你以后怎么办。”
吴春雨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呢喃道,“我还有以后?”
“你现在又没死。”
云木香想到最近两天还在老房区附近徘徊的三子。
他好像因为被勒死,脑缺氧彻底成个傻子,来来回回地就在老房区那条主干道上徘徊。
云木香心想,头七还不走,她就要出手,免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吴春雨现在寻思,还能和三子会合。
云木香心里同样清楚,吴春雨不敢。
果然,她说话一发狠,吴春雨就低头弱下来,也不敢再随便说。
“我不想回家。”
她爹娘只会比吴新雨家的更不堪。
吴新雨爹娘只是不能接受女儿离婚,日常对她还算可以。
换她,指不定回家转手就被卖掉。
“带着孩子回孩子爷爷奶奶家?”
吴春雨摇头,“我不要孩子,我养不活他们,哥哥还是军官,他们跟着哥哥更好。”
云木香心情复杂。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还想再给吴春雨一个机会。
“我可以帮你留下来。”
吴春雨惊讶地看过来。
“别想太好,先听我说。”云木香说:“学校开学后还缺一个打扫厕所的人,有住宿的地方,没福利,一个月工资十八,你愿意干,我把你名字报上去。”
陈兰初离开后,石琼和尤文琦工作起来更加认真。
这几个月来两人很老实。
上课认真,打扫还算用心,毕竟身份是烈士遗孀,一会当老师一会打扫厕所,长时间下去也不是个事。
另一方面,可以借着两人同陈兰初的对比立威。
听话和不听话,总要区别对待。
打扫测度的话,吴春雨日常也可以少见人。
既然周以臣说军区按下真相没有公布,吴春风可以钻空子,吴春雨为什么不行。
等时间长一点,大家以往今天的事情,吴春雨的日子也会更好过点。
云木香扫了眼吴春雨纠结的脸。
当然,前提是她愿意。
“想好答案,开学前告诉我,开学之前我没等到你的回答,就当你自动放弃,我会再找其他人。”
……
夏蝉拼命嘶吼,烈阳灼烤大地。
八月二十八号。
会议上,学校正式进行拆分。
分:育儿所、小学校、中学校、技术夜校。
潘校长摊开地图,用红笔画下学校左右两边的土地。
原本的校区依旧为小学校,目前主教学楼是小学教室;左侧教室划分为教师办公室和行政办公室,音乐室,同小学教室中间的空地为体育场;右侧教室暂定为初中教室和技术夜校上课的地方。
学校最靠后的一排是学校宿舍。
如今,校园左侧的树林被圈起来,计划盖育儿所,地方画得比较大,会单独给小孩打一片操场。
校园右侧到老房区中间是个山丘,需要人工铲平垫地基,划分成两块,一处做中学校,一处分给技术夜校,也就是原先的扫盲班。
扫盲也归纳其中,技术指导则单独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