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党参
惊雷唤醒春日。
等待的雨却没下下来。
隔日一早,云木香瞧见隔壁刘大姐背着锄头出门。
“刘大姐早,这是去自留地?”
“对,昨天雷打这么大,这几天肯定有雨,赶着下下来之前把菜根给挖挖,给菜籽撒下去,先走啦。”
清晨薄雾笼罩,很快遮掩住刘大姐的身影。
云木香一边刷牙一边四处查看。
她寻不到娃娃的身影。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昨天下去撒花种的时候。
这还是它第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云木香望着山,一会想到娃娃是不是被人抓住正准备拿去医院卖掉,一会想它所需的灵气已经足够,才会不告而别。
啧。
不管是哪一种,都还挺让人不爽的。
云木香吐掉漱口水,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就见周以臣房前的廊檐下绑了根绳子。
“你这是做什么?”
“在这加条绳子晒衣服,家里平常没人,万一下雨衣服不是白洗了。”
周以臣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在房梁
担心绳子太软,衣服一挂全部滑落到中间,周以臣刻意缠在竹竿上,竹竿增加平衡,缠绕的绳子防止风吹衣架到处滑动。
他顺便将昨晚上的衣服给抖开。
山上潮湿,盆里放一夜的衣服产生大量霉味,他动动鼻子,挂衣服的动作停下。
云木香端着茶杯牙刷路过,瞧见他皱起眉头。
“怎么了?”
“衣服要重洗。”他故意把衣服递到她鼻子
味道很冲,还夹杂着平日里云木香所用的香皂味道。
混在一起不亚于捂了半个月的霉豆腐。
云木香连连后退,“你怎么还偷袭!”
小手捏着鼻子,十分嫌弃。
灵动的眼睛看眼衣服,很快转移到周以臣身上。
“老公,你昨天说的,以后洗洗涮涮的活都你来。”
周以臣点头,却故意说:“味道不大,晒晒就好。”
“不行不行!晒不干净,要再过遍水。”
茶杯牙刷直接放在窗台上,云木香催着周以臣端上盆,推着他走到压井旁。
“你洗,早饭我来买。”
痛快的像是她本人做一样。
周以臣失笑,“以后再想吃什么,直接去小食堂找大师傅开小灶,别再麻烦人家。”
云木香昨儿咬死不认榆钱,只含糊不清地说,兴许是有人想讨好她,学校要招新嘛。
也不管周以臣信不信。
反正该信的没信。
云木香走去买得早餐,动作比周以臣慢,到时只有粥和花卷。
回来掏咸菜时,看着空掉的玻璃罐头,想到谢静云的建议。
“老公,哪里能买到咸菜坛子?”
“你要自己做?”
“难道一直麻烦别人,我算了算账,咸菜的成本很低,换不划算。”
她给出去的东西足够自家做几坛子。
开春吃得野菜多起来,冬日贮藏的萝卜土豆都开始想办法解决,比平日价格还要低呢。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你别管了。”
周以臣擡眸,看她是认真的,便没再打岔。
余光扫过角落,再看一眼安静吃饭的人,三两下吃完,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蹲下换鞋带时,头也不回地叮嘱一句。
“花要经常换,你是自己采,还是我回来带?”
云木香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什么花。”她擡头看向说话的人。
周以臣正好起身,错一步站在门口,擡手将帽子扣在头上,慢慢整理。
动作之刻意,轻松让云木香看到角落多出来的东西。
长枝的迎春花经过一天一夜,已经有些惨败,开得不如昨日精神,可那抹黄在灰白墙壁,原木地板的映衬下,依旧亮眼。
云木香端着碗走过来,上下左右把插花的鞋架子打量了个遍。
“这是你做的?”
就直觉。
云木香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周以臣,眼底满是崇拜。
“老公你真厉害!部队还教这个呢。”
以前的周以臣肯定不会这个。
被夸的人云淡风轻地挑了下眉,“很难,用心观察一下就知道结构原理。”
云木香轻笑,“那我的圆桌圆凳什么时候能到?”
她说话时看向外面角落,“还有这水泥,你打算抹平地吗?那和院子形象是不是不搭?”
“有这个打算,吊床的木桩需要固定,单纯打桩不够。”周以臣站在阶梯上,回头看她,“不然你再想想,我迟两天再干。”
“那我好好想想,还有水缸。”
前院光秃秃的,还真不如后院菜地好看。
方块大的菜地里,绿油油的小菜苗是真可爱。周以臣点点头,这次真走了。
一路唇角挂笑,心情十分好。
云木香抿着粥,打量怎么让水泥地出现在农家小院的景色更和谐。
正想着,腿被蹭了蹭。
低头,瞧见淼淼学她端着碗,并肩站在了身旁,再次提出申请。
“妈妈,小黄的游泳池,它已经是个大鸭子,需要下水学会游泳。”
“……”
云木香感到牙疼,“儿子,小黄是鹅。”
像是附和她的话,小黄从屋侧的小路出现,扇着翅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来,屁股后面坠着两只小母鸡。
小母鸡也开始褪毛,比小黄当时还糟糕,长出来的新羽毛黄得斑驳。
她盯着小黄,小黄歪头看她一眼,收回视线开始新一天巡视领地的活动。
顺着前方刚刚改成的瓦砾路,走一步噶一声。
声音不算大,也没吵人的烦躁感。
淼淼余光看眼妈妈,朝着小黄走去,背对着妈妈偷偷把碗里故意留下的米粒倒在地上给小黄三个加餐。
小黄象征性只吃最上面一层。
倒是两只小母鸡争先恐后。
“淼淼!”
淼淼端着碗转身,歪头啊一声,“妈妈,怎么啦?”
“你在干什么?”
“吃饭呀。”
云木香大步上前,正要呵斥,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山坡的,犀利的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窗口。
空了一夜的花盆重新长出叶子来。
云木香暂时放过儿子,转身走到窗口,身影整个将花盆给笼罩住,仔细看能瞧见叶子在微微颤抖。
她伸出手揪住最大的那片叶子,正打算揪出来时,停住了。
松开手,转过身。
院外道路上出现一道精神奕奕的身影。
云木香露出笑容,擡手打招呼,“干妈,早呀。”
陶胜男笑着推门进来,“早,吃饭呢。”
“干妈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淼淼趁机转移阵地,甜甜地喊了声奶奶后,抱着碗筷就跑进屋子里。
“别跑,奶奶给你带好吃的了。”
淼淼还怕妈妈找他算账,一股脑冲进厨房去。
云木香说:“他心虚呢,刚刚又倒饭喂鹅,说多少次都不听。”
陶胜男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瞧见院子里精神抖擞的那只老鹅。
“我都怕到夏天满院子的苍蝇。”
当然,这是个借口。
入住的时候,房梁上就被她偷偷刻画上符文,除去一定程度上的恒温,驱散蚊虫的也画了。
云木香一手拿空碗,一手接过干妈递来的东西。
陶胜男点头,“那是要好好讲。”
她余光看到淼淼出现,笑着招手,“我们淼淼懂事,肯定会听妈妈的话,对不对。”
淼淼点着头,手指过去,“奶奶,它叫小黄。”
陶胜男看了眼大白鹅。
也就脑袋上有抹黄。
“是吗?”
“名字是我给起的。”
云木香看一老一少在说,她回屋把碗筷放下,连点陶胜男送来的东西。
用布袋装的,她也就没腾东西,直接放在柜子上。
再出来,淼淼已经蹲到小黄跟前,小胳膊揽着小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而陶胜男在她出来一瞬间就看过来。
她从窗户下搬来个板凳,“干妈,坐,正好离上班还早。”
“我今天休息,淼淼现在跟着你上课?”陶胜男落在她身旁。
“对,先学学规矩,淼淼不太能坐得住,今年跟着适应半年,明年我重新带班再重头读。”
“那今天让他跟我吧,我反正没事。”
云木香稀奇,没第一时间答应,扭头看向淼淼,询问他本人的意见。
淼淼看眼妈妈,“我可以吗?”
什么都没回答,又什么都回答了。
就知道这小子教室里坐不住。
“那妈妈给你请假,跟奶奶一块要听话。”
“我听话!”
淼淼激动地跳起来,差点一脚踩在小黄爪蹼上。
陶胜男见气氛正好,似是随意唠嗑。
“我调去三十九团的事,以臣跟你说过没?”
“没有。”云木香略微惊讶,“他回家很少说团里的事情,再加上前段时间出事。”
现在各个军官回家都闭紧嘴巴,不对家里人说团里的事情。
“你很惊讶?”陶胜男瞧出来。
认真说,云木香是有点发愁。
“干妈,军区怎么会想到让你和干爸待在一个师。”
现在想想,三十九师里,师长和参谋长是夫妻,核心独立团团长是干女儿对象,添补上的一营营长是师长儿子。
严格说,三十九师算得上一言堂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新来的叶参谋长进入三十九师,都比干妈调来得好。
陶胜男笑容真切几分,“难为你会想到这个,别担心,也算好事。”
“?”
好事……
云木香心里咯噔一下。
陶胜男那已经转移话题,没再说这个。
“我想说的不是我,是新来的叶参谋长,叶芝兰就是冒充他女儿才有资本作威作福,按照叶家在首都的地位,他本不该调到我们军区,任小小的参谋长。”
在首都,就已经是首长的人,来这算降职。
如今老丈人和女婿同一级,怎么看都不对劲。
除非过渡。
云木香心头跳了一拍。
她试图从干妈眼睛里找到一丝情绪,对方隐藏的很好,言语中已经说到叶参谋长亲生女儿的唯一独女。
“他现在把外孙女带在身边,听意思是想在军区给那孩子找个合适的对象。”
云木香猜测,“看上刚子哥了?”
云木香和詹成刚同龄,只他月份大些。
陶胜男听见这名,就恨铁不成钢。
“要真看上就好了,我立马把他打包送出去,人家眼光高着呢,可瞧不上我们这些没根基的。”
云木香笑容淡了点。
也是,真正比较起来,干爸是从底层拼命爬上来的寒门子弟,同赵家一代代传承不同。
“可赵家没同龄的适婚人吧。”
之前和叶芝兰有矛盾后,她有意无意打听过赵家和叶家的情况。
叶家远在首都不提。
赵家情况不太好,早年军阀出身,为洗掉身份赵家也是拼过命的,如今坐镇退休的老爷子已经九十多岁高龄。
早年一妻三姨太,拢共给他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五子一女死在战场上。
上了年纪的原配夫人早早去世,续弦娶了年少的赵老夫人,两人相差二十岁,婚后没多久有了老来子,也就是赵参谋长。
解放后废除妻妾制,姨太太被劝从良,只是解放后日子清苦,享乐惯了的姨太太不太适应,陆续去了。
时局稳定,赵参谋长这一辈,只余一哥两姐,年龄都足够给他当父母。
唯一的哥哥年轻时上战场伤了身子,没能留下子嗣。
这也是叶芝兰嫁进来一举得男后,被捧着惯着的原因之一,赵昊出生,赵参谋长前妻生的几个孩子一律被他过继给了无子的大哥。
赵家同叶参谋长外孙女同辈的人,还都是奶娃娃呢。
哪里还有合适的人。
差三岁,还能说女大三抱金砖,差十来岁就离谱。
云木香不厚道地说:“赵家总不会愿意拿自家孙子当童养夫养。”
“淘气。”
陶胜男就这么念叨一句,“辈分在很多时候都不算什么,要知道老夫少妻比比皆是。”
云木香被恶心到了。
“这亲还不如不认。”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跟你提这个,是叶参谋长有意让你们接触,我这里会直接给你拦回去,如果直接找到你面前,不理会就是,别沾上什么脏的臭的。”
怕云木香不放在心上,陶胜男刻意提一句。
“叶芝兰虽然现在被两家划清楚关系,难免他们不会小心眼,迁怒到你身上来,你多警醒点。”
云木香惊了。
你这也太不要脸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干妈,他们该不会把两家关系破裂的锅甩在我身上吧。”
十三角是她发现,从而牵连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那之前她和叶芝兰还发生了矛盾。
云木香试图换个方向想,如果没十三角这事,赵家知道叶芝兰的身份,会离婚吗?
不会。
云木香很肯定。
赵家不会,叶家也不会。
双方都会拿捏这点,共同争取利益。
陶胜男看她脸色都变了,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别胡思乱想,情况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云木香擡眸,该示弱时示弱。
“干妈,这要是两家恨上我……”
“安心,有我和你干爸呢,你和以臣又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他们想动手也要三思而行。”陶胜男叹气,“有点后悔跟你说这个了,本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别被人算计,别害怕。”
云木香像是缓过神来,坐直身子。
“我不怕,我只要立身够正,就不会给别人机会。”
年轻人身上总有种蓬勃的朝气。
陶胜男从云木香身上感觉到了,她露出笑容,再看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满意。
她想,不怪老头更喜欢这干女儿。
齐春跟她确实没法比。
这时,云木香也突然提起齐春。
“干妈,叶参谋长家外孙女,是不是十几岁的年纪,脸圆圆的,这么高?”她擡手比划着。
陶胜男点头,“对,见人说话十分爱笑,小姑娘看着是不错,你已经见过了?”
“见过,昨天跟齐春一块,干妈,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