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木香接过要打开,江山着急地合上。
“你也太不省心了点,这是能在外头看的东西,万一被别人瞧见你就完蛋啦,偷偷藏起来,回家再看!听见没!”
“……哦。”
云木香叠起来,藏在口袋里,轻轻拍了拍。
“看不出来了吧。”
“呼,你可吓死我了。”
江山拍拍胸口,云木香就瞧见它额头急出一头汗来,轻笑着接受他的好意,手搭在他肩膀上。
“知道啦,好兄弟,你快回家擦擦汗,小心感冒。”
“谁跟你是兄弟,你是女的,女的。”
江山红着脸,甩开云木香的手跑了。
跑一段,还回头看一眼。
他喊道,“赶紧回去啊。”
“好。”
等云木香看着江山跑回家,她就阳奉阴违地上楼,熟门熟路地找到谢静云家。
赶巧,家里还有其他人。
吴雪和吴新雨都在。
三人里头就谢静云刚搬过来,家里空一些能坐下。
谢静云拉开门,看到云木香出现还十分惊讶。
“嫂子,快进来坐,你今天怎么得空的。”
“有点事路过,正好来看看你们。”
云木香坐下,就瞧见她们三人一人抱一个针线篓子。
谢静云对上云木香的眼神,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小孩长得快,我就想着提前多准备点。”
“是拿碎布头缝尿布?膈屁股吧。”
“不是,这是个小孩缝包被,我们大概算了下时间,生要等年尾,到时候天就冷了。”
谢静云拿来给她看,“还是看嫂子你上次弄的那枕头,我觉得还挺好看,就想拼个背面,里面用棉布,嫂子要不要一起来,可以拼些夏天的短袖短裤,给淼淼穿,小男孩嘛,没那么讲究。”
“我就算了。”
云木香敬谢不敏。
“我来是我房子的事,吴雪上次不是说嫌弃家里小,怎么没去后勤申请换房子?”
吴雪无奈,“嫂子,我爱人级别不够,不符合他申请的规定,这样搬进去住不了多久,来了比他位置高的,到时候还要搬出来。”
她举了个例子。
之前别的团就是,一个营长靠他妈抢着住进小三间里头,后来团里升上来的副团带着一家子没合适的地方安置,那营长僵持半个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搬走了。
而他原本那间位置好的单间,还被别人抢走。
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之后就再没人逾矩。
总得说,部队是个排辈论资的地方。
云木香一样,“一团副团是不是还没定下来?”
谢静云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吴雪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耽误这么久还没交名单,私下都说是团长和政委在争人。”
云木香轻哦,“原先一营长是不是调去十团当副团?”
吴雪还没反应过来,吴新雨扯了扯姐姐的袖子。
“姐,你可以和唐营长去商量。”
“被调走的是唐营长?”那不是侯娟爱人。
谢静云突然开口,“我听人偷偷说,唐营长被周团长给要回来了,团里那副团位置就是给他留的,十团那边另换了人。”
吴雪听了还挺开心,“就该这样,没得什么都跟一团要,要不是十团把我们原先政委给要走,周团长现在工作才不会这么难推动。”
吴雪说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哎呀!嫂子你意思是让唐营长换去三楼!对,侯娟就是后勤管房子钥匙的,她要不是势在必得,那房子怎么可能空到现在!”
吴雪这下针线也做不下去,起身就要去找侯娟商量。
吴新雨看她这么激动,不放心,便放下东西跟着一起去。
云木香目送两人离开,也起身要走。
谢静云留人,“嫂子不再坐会。”
“周以臣一大早不知道把淼淼带去哪里,我去找找。”
云木香下楼,吴家姐妹俩早就走不见了。
她找到淼淼时,淼淼正跟着人大部队后面当尾巴,人来疯似的嗓子都喊哑了。
“淼淼。”
云木香招招手。
淼淼扭头,小脸跑通红,看到云木香就兴奋地跑过来。
“妈妈!”
一嗓子吼得其他人纷纷看过去。
“那就是团长爱人!”
“可真好看。”
“怪不得团长藏那么严实。”
“对着这样的媳妇,我也冷不下脸,牙花子都能笑出来。”
话音落下,后脑勺就重重挨了巴掌。
一回头,对上自家团长黑炭似的那张脸,吓得左脚踩在右脚上,站稳后立马开跑,离远了落得一阵哄笑。
周以臣板着脸,这才大步朝老婆走去。
女士自行车旁,云木香正弯腰给儿子喂水,娘俩黏黏糊糊的,一个早上没见仿佛半辈子似的。
周以臣靠近踢了下儿子脚后跟。
“周栕!擅自离队要受罚。”
淼淼睁大大眼睛,斜着看爸爸,小手捧着绿色的军用水壶,咕噜咕噜喝水。
云木香戳周以臣一下,“他喝水呢,你别打岔,小心呛到。”
“娇气。”
瞥一眼臭小子,没再说他。
“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儿子,哥哥送走了?”
“恩,一早去市里的车。”
听一下,补充道。“中午能到。”
想了想,”中午留下吃饭,尝尝这边食堂。”
云木香仰头看着他。
脸板着也好看,下颚线绷紧,一棱一角都显得肃冷倨傲。
云木香微微挑眉,眼前男人有点不太一样。
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疑惑地问,“你是不是也听说,嘬紧腮帮子能瘦脸,才一直这么绷着。”
“???”
周以臣眼眸深如漩涡的眼眸又黑几分。
云木香见她脸色一成不变。
“算了,我中午不要跟你一起吃饭,我怕对着你吃不下去,我把儿子带走了,你给哥哥买的是几点的车票?”
“下午三点。”
云木香算算时间,那到上海差不多凌晨的时候。
“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云木香低头把儿子夹在腋下,放到后座他专属的小篮子里。
“儿子,我们走了。”
“走了走了,你猜团长跟不跟?”
“团长咋不动啊,李耀祖,你确定团长会笑?”
“不信问其他人,你现在绕过去,团长笑得肯定特别不值钱。”
路过的程明卓看慢下来的队伍,没一点心理负担地证实了李耀祖的话。
“笑算什么,我来的火车上碰见咱们周团长,一天三顿都是他给他媳妇打到嘴边喂着吃!”
“真的假的!”
大家对程明卓的话还是有所保留。
政委和团长的矛盾,已经逐渐摆到台面上来。
李耀祖突然问,“政委,天天看着团长跟他媳妇这么恩爱,我可嫉妒了,你答应给我们找来的媳妇呢?”
“快了快了,就怕你们到时候没时间。”
“不可能!”
程明卓笑笑,朝着周以臣走去,靠近看着周以臣的黑脸,以前还觉得渗人,现在只觉得这人真能装。
他说:“十团还没规整好,三月伙头兵轮到一团当,今天就要找人去做交接,轮值也要排出来,我有点为难。”
周以臣回神,“以前有五年的当班记录给你参考,你要不懂,照本宣科会不会?”
程明卓也不生气,“军区正式开始严查各部门报损情况,食堂还多查了采购,九团这两团一团乱还没清算完,一团接了这烂摊子,最后责任在谁?”
“这不有你在。”周以臣语调都没个起伏。
“听说,这事是弟妹引起的。”
周以臣一个眼刀飞过来。
程明卓笑眯眯地问,“也不是没法子,就是要辛苦兄弟们加班加点,当晚清算好接到手的东西,就怕有人不愿意,我说话不如周团长好用,还需要周团长出面。”
两人脑子转得都快,知道这是多大一笔工作量。
三大食堂,两小食堂。
这其中还有之前十三角的事情没定案。
“组织部已经在催提拔的名单,周团长什么时候交?”
周以臣微微挑眉,“是吗?组织部没告诉你,那名单在你来之前就是定好的。”
“?”
程明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就是没人的坏处。
消息太闭塞。
周以臣见好就收,“我会组织人,今天下午去接班食堂,政委这边离好轮值名单就好。”
程明哲皱眉,没走。
他盯着周以臣的背影,看他召集人,开口就是为军区清扫害虫,主题一下子被他无限拔高,听得程明卓差点误会他们不是去交接食堂,而是要去越南干仗。
……
中午一顿饭风平浪静。
食堂一竣工,就迎来一团的人封锁现场,那架势比之前查十三角还要严重。
除此之外,配合的还有十团。
食堂争执时,云木香带着儿子来到通讯室。
白天打电话的人多点。
云木香一看,需要排队。
小赵瞧见她时,兴奋地摆摆手,整个人就快躺在隔壁监听员腿上。
大姐推她一把,干脆直接摘掉耳机,给她个开小差的机会。
小赵笑嘻嘻地出去,“木香,你来给家里打电话?”
“恩,我哥回去了,要跟家里说一声。”
“怎么没多住些日子,每年探亲的名额可是有限的。”
不然随便来多少人,军区也没办法全部容纳。
小赵低头,摸摸淼淼肉乎乎的小脸,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果包装的东西给他。
“尝尝,以前吃过没?”
淼淼拿过来,点点头,指着上面一排鬼画符似的文字。
“巧克力!”
“可以呀!这都认识,厉害厉害。”
云木香轻笑,“在家吃过,当时教过他,没想到现在还记得。”
“木香你还懂外文啊,好厉害,你都会哪些?”
云木香算算,“俄文最熟,英语德语只会日常用语,涉及专业名字就要翻书。”
她小时候,中苏关系正蜜月期,那时俄语是当第二语言来写的。
因为天赋异禀,汉字基本不用学,一见就懂,她便把学习心思放在了其他语言上。
邻居小姑知道,就爱带着她学。
云木香偶尔想想,她真鬼画符都信手拈来,其他语言不算事!
“木香,到你了。”
云木香笑着过去。
电话还是打去廖婶家,算算时间,这个点午饭刚结束,母亲和婆婆肯定都在家。
让她诧异的是,接电话的是罗志云。
“嫂子。”
“木木啊,妈这几天还在念叨你,就赶上你来电话,你等等哈,廖婶已经帮忙去家里喊妈妈和云姨,你怎么样呀?到军区还习惯吗?”
温柔的声音,关切的话语。
云木香一度将话筒从耳边拿来,以为自己打错了。
这是她大嫂?
“木木?听得见吗?怎么不说话。”
“噢,淼淼让我帮忙拆糖纸,嫂子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你习不习惯,军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家属,很多风俗习惯都不同,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直接说,别自己憋着,你不说别人还以为没事呢,知道吗?我以前在这上面没少吃亏,特别是一些北方来的大娘,凶得不行。”
“……大嫂,以臣这边建成没几年,身边都是一些大姐,少见大娘,不过你的话我记住了,金金林林要开学了吧。”
“金金开学送去,林林再等一年,淼淼刚走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让林林多陪陪她。”
云木香轻笑一声,故意地说:“那大嫂你多辛苦,天天还要接送林林,还要带燚燚,也太辛苦了。”
电话那边一阵失声,随后便是小声地说:“妈来了,我把电话给她。”
云木香撇撇嘴,刚好先接电话的是周母。
云木香抱着儿子坐在桌上,冲着话筒说:“淼淼,来抱着话筒亲亲奶奶,说奶奶辛苦了。”
淼淼还含着巧克力,虽然奇怪,却还是按照妈妈的意思重复一遍。
小嘴含糊不清地说:“奶奶,你辛苦啦。”
之后就无师自通地开始撒娇,“奶奶,我有让舅舅给你带好吃的!”
“还有好多好玩的,我还跟舅舅一起上山。”
“想~淼淼想奶奶。”
云木香听得鼻子都酸。
没一会,就听他改个称呼,又含着外婆把话再说一遍。
这次多一句,“我有亲自送舅舅,妈妈懒虫,都起不来。”
云木香:“……”
恼羞成怒的云木香抢过电话,把人给抱下去。
“妈,哥哥今天三点的票,到的时候是凌晨,让爸去接人。”
“知道了,你表哥几个前几天来家里,才知道你去随军,说是给你寄东西,你记得收。”
“过年时候不是有跟姑姑说。”
“别提,一个个娶了媳妇忘了娘,过边就差没住在丈母娘家。”
云母没觉得不对劲。
一旁听的周母撇撇嘴。
还好意思说别人,她儿子一个年头也净住丈母娘家里。
“你说好没,也让我跟木木说说话。”
云母被挤开,周母握着话筒,“木木,新环境还适应吗?马上要开学,你学校工作落实没有?忙起来就带以臣和淼淼去吃食堂,以臣不是说过,他那边军区食堂饭菜味道还挺好。”
“那是周以臣夸张,我还是觉得妈妈做饭最好吃,这边供销社连红肠都买不到,想自己煮个红菜汤都不行。”
“可怜见的,等等我和你妈去换票,攒个几斤给你寄过去,还有什么想吃的?山里冷不冷啊,棉衣够不够厚……”
直到座机发烫,云木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低头就跟淼淼说:“奶奶说要给我们寄好吃的,美不美。”
淼淼笑着露出牙齿,刚吃过巧克力的牙缝黑漆漆的,简直没眼看。
摸摸儿子小脸,云木香想想又给公公办公室打了一个,然后是父亲医院打一个,拉着儿子亲完爷爷又亲外公,结果便是两老又许诺一堆东西。
一直在隔壁排队的女人时不时看眼云木香。
她开始排在尾巴上,几乎听完云木香打电话的全程。
瞬间恍然大悟。
电话得分开几个打!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地转动电话,拨通,看着离她老远的小孩,硬拉着人来说话。
小孩像是不太习惯,却还是乖乖听妈妈的话喊了人。
之后家里直系长辈都联系一份番。
到底脸皮薄,没敢直接要东西。
挂断电话时还在犹豫,挂断唏嘘地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算了。
攀比不是什么好习惯。
再一算电话费,心疼死了。
就该开口直接要的!
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