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后勤干部后背瞬间惊出一身汗,当机立断看向采购员。
“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购员脸白了又白,看到对方的反应,像是明白了什么,浑身的力气全部被抽走。
“我……”
周以臣皱眉,提醒九团团长,“先把人看起来,消息不要外传。”
后勤干部也没跑掉。
云木香正鼓掌鼓励儿子呢,余光看到面无表情的周以臣走过来。
她扬起笑容,“解决好了吗?”
周以臣看看她,又看看儿子,再看看重新被启动的卡车。
云木香避开眼神,“晚饭我们淼淼想吃什么?”
淼淼举手,“茶叶蛋!”
“……”
快别茶叶蛋了,你爸眼神快把我们煮成茶叶蛋!
脑袋正想办法呢,九团团长过来,“同志,麻烦跟我走一趟,和你了解些情况。”
周以臣上前一步,“一食堂的人全部带走了?”
“……没。”
“后勤,采购能接触到车子的人会全部请去了解情况。”
“……还要筛查,周团长,这位同志能一眼认出来,没准后面还需要她帮忙。”
“你需要的是医生。”
九团团长奇怪,“你们什么关系,这么护着。”
“我爱人,木木,这是九团团长,隔壁师的。”
“同志好。”
云木香敬的是军礼。
九团团长意味深长地扫一眼周以臣,认真回个军礼。
“给你面子,这次就算了。”
九团团长开着车走了。
云木香看眼周以臣,“我跟去,会有很大麻烦?”
周以臣微微摇头,“不,单纯没面子,我老婆被其他师的人带走算怎么回事。”
“……”
“走,去小食堂。”
小食堂里好像没受影响。
一份猪杂白菜汤,酸菜炒鸡杂用来下饭,凑巧,羊肉炒圆包菜剩下最后一份多点,打菜的大婶儿干脆全给了云木香。
谁让底下那个白娃娃冲着她甜甜喊阿姨呢。
都把她给叫年轻了。
一两米饭云木香和儿子分,周以臣则拿了三个高粱馒头,夹着鸡杂,泡着白菜汤。
冬天打霜的白菜炖完甜丝丝的,很符合南方人口味。
吃完后,周以臣顺手在后厨把盒饭给洗干净,甩了甩水出来,云木香已经把淼淼抱上自行车后座。
他把饭盒放在前头车篮子里。
“你骑车先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云木香回头问他。
“我跑回去。”
“我不要,一起走,我和淼淼才不会丢下你自己回去,是不是淼淼。”
“嗯嗯嗯。”淼淼用力点着头,“要爸爸推车。”
云木香笑嘻嘻地看着。
周以臣擡手冲她弹了弹手指上的水,直凉得云木香尖叫,气得打了他好几下。
他顺势接过车子,大长腿一擡就坐上。
“你不骑,我骑走了。”
说着坏笑一下,踩着车镫子就往前走。
“周以臣!你敢丢下我试试!”
云木香追着车子跑,三两下就追上。
对她来说正合适的高度,周以臣必须弯曲着双腿,偏他还要搞花样,往前瞪一圈,踩着车轮子往回倒两圈,
后倒并不妨碍车子往前走,只是链条摩擦着会导致车轮子减速。
还会……容易掉链子。
“让你嘚瑟!你快给我装上,要害得我以后车子经常掉链,我可要找你算账。”
“到时候给你买新的。”
“新车不要钱啊,你哪来的钱,哪来的票。”
周以臣一手扶着车龙头,蹲下手指勾住链条卡上齿轮,车镫子一转,立马好了。
他蹭到油的手指在地上擦了擦,起身说:“找个小富婆去吃软饭,赚钱给我老婆买车,富婆,我条件很好的。”
“你骨气呢。”
云木香推他上车,手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浑身充满力量。
趁着黑夜,仗着儿子看不见,放肆地摸了把。
“马马虎虎吧。”
“嗤,行。”
当晚把睡着的儿子挪到床尾,周以臣掐住怀中人的细腰,贴着耳朵动一下问一句。
“马马虎虎?”
“嘤,夸你的,夸你的!”
“老师,我文化不高,解释一下。”
呼吸重到说不出话来,如火的身躯烫得她头晕目眩,最终愤恨地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堵住一切声音。
……
清晨。
冬日鸟雀鸣叫的声音明显单薄不少。
周以臣紧了紧手臂,手掌下羊脂白玉般的皮肤让他再次心猿意马。
垂眸,怀里人睡得特别沉。
下巴蹭了蹭她凌乱的发,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几个呼吸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
据说新家已经收拾好,只等搬家。
他打算先把行李送过去一些。
简单收拾一下,拎着云木香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隔着布料摸到硬硬的东西。
手掏进口袋,拿出来举在眼前。
房间内窗帘紧闭,晨曦的光被阻拦,室内一片昏暗。
周以臣还是认出来是什么东西。
熟悉的羽状树叶,枝条微微弯曲地被定格在塑封里。
是夹在信里的那片相思子树叶。
周以臣略微诧异。
他清楚云木香喜欢做各种树叶的标本。
可大多数会随意夹在书本里。
用她的话说,哪天坐在阳光下,翻开书,瞧见里面夹着的树叶标本,随时都能看见旧日时光。
每一片,或摘或捡,季节不同,地点不同,心情不同。
此刻。
周以臣第一次感觉爱人描述的那种心情。
一天的心情,因为这片树叶大好。
他捏着一角,左右翻转,怎么看都看不够。
啧。
真黏人。
随身带着相思子叶,真是生怕忘记他。
周以臣唇角弯弯,拉开外套,偷偷把树叶装进内衬口袋,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放置好后,擡手拍拍胸口。
恩!
周以臣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吻住沉睡的人。
“早安。”
起身时,想到她昨天要吃茶叶蛋,一手勾起一包行李扛在背上,小心翼翼地拉开插销,出去后再将门带上。
骑着自行车,回来时特意经过了一食堂。
云木香再醒来,是被浓郁的香味熏醒的。
掀开沉重的眼皮,房间里安安静静,以至于锅里小声咕嘟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云木香撑起身,期间暗自骂了无数句,穿戴整齐,梳头时才发现脖子上留下了痕迹,小脸发烫地把圆领毛衣脱下,换了件高领,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
打开门,才嗅着香气掀开锅盖,铝锅里,弄褐色的汤汁里浮沉着满是裂纹的鸡蛋。
云木香动了动鼻子,笑着端起锅看眼火,是新换的煤球,炉口也好好封着,便放回去任由它小火咕嘟着。
洗漱时,才发现房间好多东西都不见了。
猜测可能是周以臣搬去新家,加快了洗漱速度,结束后把衣柜里的衣服,连同衣架一起卷起来塞进包里,方便带回去重新挂起来。
还有被褥。
云木香盯着那不像样子的棉被,先把床单和被套给扒掉,团吧团吧想丢大盆里的,低头看床底,大盆已经被拿走,干脆直接丢在床头。
把被子叠好,用毛毯把床单被套裹起来,确定外头什么都看不到,才用细麻绳将其和被子捆在一起。
正打结呢,她听到楼下离老远就传来的,她儿子那别致的笑声。
果然,没一会功夫,淼淼就像一阵风似地冲进来。
“噫,爸爸,门开了,妈妈起床了。”
“嘘嘘嘘!儿子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睡到现在才起,被别人知道要说我懒的。”
淼淼冲到云木香怀里,下巴磕在她大腿上,“妈妈不懒,谁敢再说,淼淼还揍他!”
“还?”
周以臣踱步进门,插入母子俩的对话。
“儿子,有人说你妈妈?”
“有,好多不认识的奶奶和婶婶都说妈妈懒。”
云木香扶着儿子肩膀,“老公,我懒吗?”
“不懒。”
从门口路过的李文凤,就听到这么两句对话。
那句不懒,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没忍住往屋里看了眼,正巧对上云木香弯弯的双眼,显然那句不懒很得她心。
“文凤,出去啊。”
“恩,有事。”
李文凤低下头,匆匆走了。
周以臣背对着门口,回头时只看到一个侧影。
“新朋友?”
“不算,人家可没把我当朋友。”
那么明显疏离的态度,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知道谢静云结婚后,昨天下午李文凤倒是几次想过来,只是她没接茬。
过客而已。
不值当费精神。
云木香当即收回神,“老公,茶叶蛋是你煮的?”
“恩,搬东西的时候,路过一食堂遇见昨天那大师傅,他给的香料,不过为了入味,我一直坐在锅上,溏心是不可能再有了。”
云木香腻歪地抱着他胳膊,“哎呀,你怎么这么好呀。”
刚想抱一下,就感觉到不对头。
低头一看,淼淼夹在两人中间,特别像是烙饼中间的那层馅料。
他抓着两人衣服,“妈妈,妈妈,香料是我洗的,我也有帮忙。”
“真的吗?我们淼淼真棒。”
云木香蹲下,捧着儿子的白胖小脸重重亲了下。
周以臣垂眸,拎着儿子后领当即拉离怀抱。
“我们还要继续搬家。”
“对!妈妈,我们搬新家了,我搬的!”
两只小手攥成拳头,只有食指伸出,一直指着他自己。
可爱死了。
云木香握住手指,凑上去要再亲一下时,目标突然被按下脑袋,她的吻最终落在周以臣的手背上。
她立马呸呸呸。
“你干什么呀!”
忙一上午,指不定摸了多少东西。
周以臣凉凉地哼一声,“亲儿子不见你擦嘴。”
“那能一样吗?儿子也不拿脸去拎东西啊。”
淼淼也捂着脑袋控诉,“爸爸坏蛋!”
周以臣低头看母子俩一致对他,掐着腰问,“是你们先不公平的。”
云木香不认,“哪里有。”
淼淼不懂却会学,“哪里有!”
周以臣虎口卡在儿子下巴上,把他脸转向云木香。
“早上我们是不是一起搬家的。”
淼淼还没反应过来,小脸就被大手控制着点了点头。
云木香:“……”
她横一眼周以臣:不要脸!
周以臣淡定地继续问,“甚至重的东西,大的东西,全部是爸爸搬的对不对。”
云木香:“……”
他垂眸,挑衅地看眼蹲着小小一团的云木香,“一样干活,只有淼淼有亲亲,爸爸的呢?”
淼淼眨眨眼,“对哦。”
清澈的大眼睛看向云木香,“妈妈,你快亲亲爸爸。”
云木香:“……”
小心眼。
“唉,没亲亲,没力气。”
周以臣大步越过两人,往床上一趟,双手叠在脑后,正好靠在捆好的被子上,一双眼睛含笑望着云木香。
云木香想了想,“当着孩子的面,你真好意思。”
“我在合理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淼淼,被帕开口,想要什么只有说出来别人才知道,自己不争取,那就会爸爸一样,被某人赖掉。”
某人:“……”
云木香低头,看儿子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吃米一样,也学着周以臣按了下他脑袋。
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那行,你闭眼,你看着我不好意思。”云木香娇羞道。
周以臣挑眉,多看她两眼,好整以暇地还缓缓闭上眼睛。
眼皮下,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云木香擡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这才手指合一起,示意给儿子看,让他去亲爸爸。
淼淼这会秒懂,捂着嘴巴乐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
被妈妈举着,来到爸爸上方,张嘴就糊他一脸口水。
“这什么。”
周以臣睁开眼,母子俩笑得弯下腰。
他没好气地摸了摸脸上口水,抢过儿子给蹭了回去。
一时之间,淼淼的笑声震破屋顶。
云木香见好就收,想去兑水拧毛巾,这才想起来东西刚刚装起来。
她看到放在床头的那一刀草纸,抽出一张。
“猜猜脸。”
“妈妈,这个是擦屁股的。”
周以臣动作一顿。
云木香立马倒退,举起双手,“这个可不怪我,你儿子说的。”
周以臣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脸。
“从今天看出来了,以后这家里是没我的地位。”
兴许是情绪低落的太厉害,淼淼纠结一下,攀着爸爸的肩膀,撅起小嘴重重亲了下,云木香就听到十分响亮的一声。
“爸爸,爱你呦。”
云木香凑热闹,“爸爸,爱你呦。”
周以臣胸腔共鸣,笑意从喉咙间溢出来,狠狠揉了把怀里抱着的儿子。
心情明显由阴转晴。
“原谅你们。”
他放下淼淼,边环顾边问,“东西全部都收拾了?”
“外面还有几件你晒的衣服,没干透。”
“那就直接抱。”
一家三口又跑了两趟,才算彻底将招待所的行李、用品全部送入新家。
云木香最后进家门,看到书房的门打开,往里扫一眼,发现放在周以臣单身宿舍的东西都已经挪过来,书架对面的置物架已经派上用场。
靠近后,瞧见书桌旁的留声机。
“哇!妈妈竟然把这个也给我收过来了!”
云木香很欢喜,小跑着冲过去,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身跑回来。
“周以臣!”
“嗯?”
“在军区,允许放这个吗?”
“可以,许多联谊见面会,偶尔也会播放留声机,不过……”
“什么?”云木香紧张地抓住他。
周以臣擡手摸摸她头。
“你那些唱片,都不能放。”
“……”
那她要留声机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