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喊妹夫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两家商量婚事,周以臣说娶她时。
最近一次,是周以臣找人帮忙,帮她办下毕业证。
云木香稍微一联想就明白过来。
大哥是认为供上保家仙,自觉安全,想给她个完整的家,就开始瞎操心她。
“多余瞎起劲。”
云木香很满意现在的小日子,一点也不想改变。
她伸手拉开院门,出去就瞧见隔壁伯伯叔叔也出来了。
夜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酒臭。
周父因为停电,被迫停下酒。
屋里喝得浑身热乎乎的,出来被冷空气一激,头脑都变得清楚不少。
只云父热也裹着棉衣,跟在后头碎碎念。
“你们赶紧把衣服穿上,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
感冒都是轻的。
中风也是有可能的。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别不当一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越老越啰嗦。”
云木香护着拉住上前,“爸爸,我去把外套拿出来。”
“都挂在门后面。”云父没看到他外孙,“淼淼睡了?”
“恩,大哥看着呢。”
云木香把蜡烛给出去,抹黑进屋去拿东西。
“蜡烛带上,小心撞到。”
“我能看见。”
詹弘毅发酒疯,推身边人,“你们一个个的,就等着我干女儿照顾,好意思。”
“我不跟醉鬼说话。”祝同志走到云父身边,“今天看沉香气色好不少,是找到新办法了?”
“没,还是老样子,只能在家待着。”
云父叹口气,“有时候我就在想,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害得沉香出生就落病。”
“呸呸呸!破除封建迷信,你这都是残余思想。”
董同志听见,小声说:“可惜国外许多技术都对我们进行封锁,没办法互通有无,我们发展还是太慢了。”
“说什么?”詹弘毅搭着董同志的肩膀靠过来问。
“说沉香的病,开胸手术风险太大,前几年首都有位国医圣手,专攻心胸科,组委会开会时还想拿着沉香的病问问,可惜没见到人,这两年突然销声匿迹。”
董同志年轻时也是一名医生,后来伤了手没办法再手术,便改变工作方向,想办法进了卫生部。
大城市一些消息会互通,董同志却几次都没打听到。
詹弘毅安静听着,蒲扇似的大手拍了下董同志。
“我干女儿哥哥的事,就是自家的事。”
董同志差点被拍吐血,拉下醉鬼的胳膊推开。
詹弘毅身子晃荡两下,很快站稳。
“真的,部队做最多的就是外科手术,老云,你把沉香的病例给我一份,我带回去让我那儿的医生好好研究研究,没准上海治不好的病,我部队的兵能治好。”
云父瞅一眼拉踩的醉鬼,心底控制不住地浮现希望。
“方便吗?”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要是嫌我这层关系太远,周以臣大舅子这关系近吧,打报告申请看病,直接就能批。”
“谁?”
“你儿啊。”
詹弘毅晕乎乎地凑近云父,呼吸间全是酒精发酵的味道。
他故意小声说:“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就告诉你一个人,我悄悄批了你儿两个月的假,不过这小子说要给家里一个惊喜,让我别告诉你们。”
周、董、莫、祝、袁:“……”
好的,全听见了。
最高兴的要数周母和云母,俩人一左一右把人夹在中间。
“说真的呀!”
“什么时候到?”
回神的云父扯了扯嘴角。
部队保密机制,詹弘毅不说,他也没问过,还真不知道詹弘毅跟小儿子在同一个基地,听意思,还是顶头领导。
周父得到消息却不怎么开心。
第一个念头:儿子能批下来两个月的假,这伤多严重!
他指着詹弘毅,“你这嘴,怎么活到现在的,以后再不跟你喝酒。”
云木香抱着几件外套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她看眼被指的詹弘毅。
“干爸说什么了?把爸你气成这样,董伯伯,衣服。”
董同志这会真感觉有点冷,接过就穿上。
“他喝醉了,正胡言乱语,别管他。”
“谁喝醉了,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詹弘毅冲云木香伸手,“来来来,干女儿,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就告诉你一个人……唔唔!”
云木香亲眼看着莫叔叔和祝叔叔同时伸出手捂住干爸嘴巴,一左一右架住人。
“木木,他喝多了,我们给送屋里去。”
“木木,别理醉鬼。”
同一时间,有保卫科来人喊话。
“是保险丝烧了,正在换,一会儿就能来电。”
话音刚落,室内骤然亮起灯。
“来电了,我们先进去。”
詹弘毅被拖走。
云木香回头,奇怪地看一眼,胳膊突然被挽住。
“木木啊,妈妈有事跟你说。”
周母拦住人,怕里头几个制不住詹弘毅,再说漏嘴。
“妈妈,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那去隔壁。”
“?”
云木香用余光打量婆婆神色,一时拿不准她要说什么。
周母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说什么?
儿子既然回来,随军这话题肯定不适合。
心里骂一句臭小子,心里却对他回来休假感到欢喜。
直到进屋,看到云沉香从卧室里走出来,她透过逐渐关闭的房门看到了孙子,想到个话题。
“沉香还没休息,我跟木木说两句话。”
云沉香看一眼妹妹,对方进门开始,就没看过他。
“阿姨,你们聊,我先回房间。”
“回吧。”
云木香听着脚步渐行渐远,才慢慢擡起头,刚松下一口气,扭头就对上婆婆严肃的眼睛。
“!”
这状态!
云木香立马拉起警戒线来,端正坐姿,脑袋疯狂回忆最近,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好早做准备。
“别紧张。”周母捏了捏挽着的胳膊,肉都绷紧了,“我们就随便聊两句。”
随便聊……
办公室婆媳平衡法则之一。
婆婆说随便,不能真随便,说法和做法要分开看。
“妈妈你说,我听着呢。”
云木香心里头敲着鼓,后悔扣子收太早,不然还能偷偷丢两把,算个方向出来。
思来想去,是认干亲这事?
“淼淼今年,也五岁了。”
“恩,他正月的生日,平白比同龄人要大一岁。”
云木香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痛不欲生地被推进产房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转眼她儿子都五岁啦。
正感慨着,被婆婆一句话给惊通七窍。
周母说:“趁着年轻身体恢复快,你要不要考虑再生一个。”
云木香:“!!!”
要疯!
云木香故作娇羞地垂下头,“妈妈,这生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也是,那我们说说淼淼。”
“淼淼?”云木香一下回神,“淼淼不是很好,妈妈,淼淼最近可乖了,都没闯祸。”
“你现在倒是护起来,上午还把人关门外。”
“……”
不会是为这个吧。
“妈妈,我是为淼淼好,那只是表演猴,不知道走过多少地方,接触多少东西,身上肯定藏有很多细菌,我怕淼淼再过敏。”
云木香提醒道,“淼淼脖子上留的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全,这要是留疤,夏天穿衣服多难看呀。”
周母被勾起心疼,顺着云木香的话点了两下头,才意识到不对,差点给绕进去。
她拉过云木香的手,放在腿上握着。
“木木,淼淼还小。”
“是呀,所以很多事情我要替他想到。”
“真不考虑趁着年轻生孩子?对你身体恢复好。”
“……”
搞过妇女工作的同志,是不是都特别会拿捏人。
云木香沉默片刻。
“妈妈,你是觉得我管淼淼太宽?”她眉头微皱,不理解。
“我没这样认为。”
周母心里疯狂骂儿子,不是为了配合他给惊喜,她好好的何必管这闲事,平白让儿媳妇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老话都说隔代亲,我单纯想给淼淼求个情,猴子送去动物园,离得远还好,你送沉香的刺猬就在隔壁,我怕他一直惦记,想你送他个小东西养着。”
云木香脑海里突然浮现儿子倔强地仰着头,说她偏心的那幕画面。
“可动物身上长着毛,真的很脏啊。”
“淼淼不会觉得脏,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周母嘴角一直噙着笑,情绪平稳。
云木香一愣。
是了,儿子没她洁癖这么严重。
云木香整个人陷入纠结。
她反省意识到不对,可一想到以后家里有只全身是毛的动物到处乱跑,空气中满是灰尘和毛发乱飞……
云木香深深打个冷颤。
简直太可怕了!
“妈妈,有没有什么不长毛的宠物。”
“有啊,还挺多的,只是怕你不能接受。”
“妈妈你说,总不能比掉毛更可怕了。”
“听说有人养蜥蜴,或者蜘蛛。”
“!”
“大一点的,蛇怎么样。”
“!!!”
就没点阳间宠物推荐!
“这些都太危险了吧,万一吓到淼淼可不好。”
周母沉思片刻,“那养老鼠?在笼子里关着,不会到处乱跑。”
云木香整个天灵盖都给麻飞了。
“妈妈,老鼠是四害,街道办之前还组织过抓四害的行动,咱们家有你这个退休的老领导在,坚决不能跟街道办的规定对着干!恩,老鼠不行!”
坚决不行!
“不然,我再想办法给淼淼弄只刺猬回来。”
云木香这会回想,白仙那一身刺突然变得无比顺眼。
“不如等明天问问淼淼,毕竟是送给他的,要他喜欢才好。”
周母浅笑着,眼角淡淡的鱼尾纹,留下岁月的痕迹。
“对了,我又想到一个能养的宠物。”
“什么?”
“蜗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