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苍未名自己?也说不清楚何来的恐惧和?惊慌,让他布下了陷阱,引凛迟前来。
左右,他也要?杀了苍以朗和?苍知白,正好?缺一个替死鬼,就让那人来担下罪名好?了,而他才能?顺利夺舍脱身。
这厢苍未名脸上阴晴不定,另一边凛迟却忽地勾唇。
凛迟心道,真是荒诞可笑,他隐藏于心底深处的不安难言、殷切热望,最希冀知晓之人始终未能?察觉,反倒是眼前满手血腥的屠夫率先得知。
“所以,你特地演了这一出大戏,只为?了令孤名声尽败,令孤永远不能?在玄负雪面前开口。”
苍知白冷笑,不置可否:“只可惜没能?料到你命大至此,事后被我与惧魔一同围杀,还能?当场堕魔,逃出生天。”
对?面,凛迟眉目阴沉,魔气骤收。
最后一剑,他反倒返璞归真,重拾起仙门剑法,断罪剑锋扭转,在清越的剑鸣之中,一点寒星穿破蒸腾白汽,一剑之势却胜过千军万马,铺天盖地地朝苍未名杀去。
长剑没入血肉,在岩浆流动的汩汩声中、在剑风盘旋、剑鸣尖啸中显得那样微不可闻。
“当啷”声响,苍未名手中的定山河再?次掉下,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握剑的力气。
他垂眸,漠然看着穿透自己?前胸、心脏的长剑。
断罪之剑,到达了结他心跳与罪孽的终焉时刻。
伴随“噗嗤”声响,凛迟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站在血泊中的人,忽地由衷一笑:“孤真该庆幸,你连自己?的真心都辨不分明?。”
苍未名开口,鲜血卷着白沫从嘴角溢出,声音都咕哝不清:“我对?师妹无私之心......天地可鉴......”
凛迟震掉剑身上血,扬唇微笑,犹如毒蛇吐信,轻声低语:“临死之前,你何不扪心自问,你对?玄负雪,究竟是何心思?”
杀人上法,还需诛心,凛迟心中激荡一阵扭曲的畅快,本能?的嗜血令他扬起薄唇,那种突兀又?肆意的少年?气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苍未名还要?开口辩驳,可血沫涌出喉咙,痛楚撕裂心肺,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与师妹无私......
当真如此?
还是他连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私心?
在将那柄象征着公义的定山河送进师长的咽喉时,苍未名在想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天下众生,还是曾经真切目睹过的少女笑靥?
自从在苍知白洞府之外,他撞破了苍以朗与苍知白的阴私之后,夜夜难眠。
早逝的父母终其一生救济黎民、扶正除恶,临死之时,也用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攥住稚儿的掌心,念兹在兹的都是让他承继家风、扶助弱小。
何为?弱小?师妹双腿不能?行走,天真无暇,活泼泼地朝他嬉笑,被苍以朗扎针放血之后蔫巴巴地擡起眼皮朝他撒娇喊疼,苍未名的心里?就如铜钟重敲。
他想,师妹就该是他要?保护的弱小。
为?了扶弱,须得锄强,田地里?生长出了挤占稻苗的杂草,那就将杂草减去好?了。
杀了所有威胁她的恶人,师妹就t?永远安全了。
杀了所有有害天下安宁之人,承继家风、扶助弱小,为?正道奉献一生,这是父母的遗命,是他的责任。
苍未名忽地再?次想起,自己?见到惧魔之后,对?方幻化出他心中恐惧的形状,却是玄负雪的模样。
好?生奇怪,他捉摸不透自己?心底究竟为?何要?惧怕玄负雪。
她没有利爪、没有尖牙,只是个再?弱小不过的人类,而他是她亲近的师兄,如今掌控一方的宗门之主,他拥有了可以杀死她的利剑,有了天下无人能?匹敌的名声地位,为?何还会怕她?
苍未名缓缓向后倒下,铸剑池的热浪席卷而来,吹起他的发稍,火星溅起、烧起天青衣袍,在最后一刻,他的头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怕的该是他自己?。他怕他的心会为?了她动摇,会为?了一抹虚无缥缈的温柔乡毁掉自己?大半生的基业、夙兴夜寐的长久蛰伏与近在咫尺的功成名就。
他怕自己?真的爱她。
在被如岩浆的铁水淹没前,苍未名听见凛迟冷冽的嗓音仿佛隔了千山万水,遥遥传来:“你心悦孤的夫人,你并不如你自己?想象中的大公无私。”
岩浆已?经吞没了他半具身躯,骤然,苍未名如溺水之人睁开了双眼,破碎的胸膛之中发出了宛如野兽的低吼。
“不,我绝不会——”
火水上涌,青年?堕入金红炙热的剑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