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马蹄嘶鸣,有人在高声叫唤,语调却带着一股有气无力:“凛迟魔头何在?出来受死。”
声音极为熟悉——是?大师兄苍知?白?!
玄负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时眼睛一热,飞身下床,激动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奔到帐门?时,发现原先堵在门?口的禁制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
她有些怔忪:凛迟这是?......败了?
否则以他的脾性?,怎么可能放任大师兄闯入魔军中心阵地,还允许门?上禁制破裂也不加修补。
听大师兄的口吻,应当还没?找到凛迟,不知?他是?败了逃走、过于仓促以至于没?来得及捎带上玄负雪,还是?早就身死乱军之中。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令她有股奇怪的不适感?觉,仿佛坐在车马之上,滚滚前行的车轮碾过路面一颗坚硬小石子,咯噔一下,可那一下弹跳过后,就又是?平坦大道,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大师兄!”
玄负雪推开帘子,帐外火光熊熊,席天幕地的绵延营帐间俱是?混乱,已?然沦为人间炼狱,无数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同修士混战,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大师兄方才骑着马路过中军帐,可现下又不知?转去哪了,玄负雪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战场上奔走,试图再找到那个记忆之中熟悉的身影。
同几?个魔修擦肩而过时,对方见她穿着人族服饰,还以为她也是?攻进来的仙门?弟子,怒吼着提刀就要?朝她砍来,玄负雪不耐地施法将人格挡开,顺带还救下了另一边被踢翻在地的仙门?小弟子。
那小弟子圆头圆脑的,看起来年纪不大,修为也平平,刚刚被一个身高体壮的魔修压制着,毫无招架之力?,幸好得了玄负雪援手,一脸劫后余生,朝她抱拳行礼:“多谢道友。”
听见熟悉的称呼,玄负雪只觉鼻头一酸。
在魔王宫待得再久,锦衣玉食生活过得再滋润,也始终是?非人之地,异乡之客,直到如今真真切切看见一个朝她和善微笑的同道修士,她才恍惚有了游子归乡之感?。
“道友无需客气。”玄负雪扶了他一把,语气急切,“不知?道友方才可有看见见孤峰苍知?白?师兄经过?”
“哦,你说苍峰主,他方才往北边去了。”小弟子遥遥一指方向。
玄负雪却没?能迈得动腿,后脑勺有股蔓延的凉意:“你叫他苍峰主?”
知?白?师兄如何成?了见孤峰峰主?他明明只是?师父的大弟子——
“道友糊涂了?前任苍峰主十?八年前突发恶疾,一病不起,闭关养病前传诏令知?白?师兄暂代峰主,这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啦!”
师父病了?!
新信息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一时间塞满她的脑海。
来不及多问,玄负雪匆匆朝小弟子道了句谢,就朝北边拔足狂奔。
大师兄为人虽然古板柔懦,但一心刻苦钻研剑术,剑法卓绝,如今能暂代峰主,对于见孤峰而言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至于其他,大可亲口与大师兄求证。无论如何,现下找到大师兄是?最重要?的,等找到了他,再可问问关于见孤峰这些年的变化。
正这么想着,视野中兀然撞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青袍古旧,斯文俊秀,偏偏两眼底下挂着巨大的黑眼圈,生生让那人看起来耷拉着眉眼,没?什么精神。
苍知?白?骑着一匹纯白?灵马,手中持剑,正在奋力?斩杀周围围成?一圈的魔将士兵。
玄负雪的眼泪登时就涌了上来,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忽地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就凌空而起——她被一条绳索勒住,往后拖拽飞起,重重地落在了马背上。
玄负雪张口正欲喊人,背后就伸来一掌,将她口舌死死捂住。
背后撞上了一个结实坚硬的怀抱,兵甲冰凉,令她猛然心惊,猛地挣扎,又被身后人狠绝果断地施法攥住了手腕。
这股蛮横狠戾的作?风还能有谁?!
玄负雪猛地扭头,对上了凛迟那双幽黑阴沉的双眸。
双翼战马嘶鸣,载着人腾空而起。
而马上,紧挨着的两人姿势亲昵却又剑拔弩张。
凛迟用力?捏住了玄负雪的脸颊,掌心烫得不像话,面色却冷峻: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