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和张溥一样,也是脸色阴沉。两人的目光碰在一处,眼中同时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性情冲动激烈如黄宗羲者,不要说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己见,他也同样是连说都不敢说的,张溥心底不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朝会吵了个不亦乐乎,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温体仁回到府邸时,七家大王爷已在恭候。
这些个大王爷再愚笨,但经明白人一指点,也知道比被剥夺财产更恐怖的事儿又要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禄米被削,特权自然就更别提了,那对他们绝大多数人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他们都已听到风声,也预感到风暴就要降临,所以每次大朝他们都胆颤心惊。
紫园就是个到处都漏风的地方,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几乎同步就会被传出去,所以这些个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大都聚在一起担惊受怕。
等到皇亲国戚们意识到温体仁出手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们总算把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于是七家大王爷受大伙儿的委派,来温府向温阁老温大人表达他们最诚挚的谢意。
温体仁对这些个大王爷表现的既热情,又恭谨,大王爷们自然愈发的满意。
在这些个大王爷们之中,只有一个明白人,那就是晋穆王朱敏淳。待废话都说完之后,众人都把目光向朱敏淳集中,朱敏淳于是对温体仁道:“温大人,不知您还有什么可以指教我等的”
这个晋穆王真是很难得,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温体仁沉吟片刻,道:“王爷,我看这件事不会就此完了。”
朱敏淳还好点,其他六位脸又白了。
朱敏淳道:“请温大人赐教。”
温体仁道:“这件事的唯一解决之道就是像我在朝会中说的那样,把两件事死死绑在一起,但现在相对于于他们,我们这一方最大的欠缺就是舆论,所以要想把两件事死死绑在一起,我们也必须造势。”
说到这儿,温体仁就不往下说了。
赶在其他人继续丢人现眼之前,朱敏淳道:“谢谢温大人,本王明白。”
微微点了点头,温体仁道:“诸位王爷不需太过担心,何大人、钱大人、吴大人都是忠贞之士,朝臣中也还有很多人都胸怀忠君之心。”
朱敏淳心领神会,点头道:“谢谢温大人,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送到大门之外,看着七位王爷乘轿离去,温体仁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至此,他已为新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送走了七位王爷,温体仁刚刚回到书房,但屁股还没有坐热,管家温开来报,说是大太监刘旺来了。
温体仁楞了一下,但随即起身,向客厅快步走去。
进了客厅,见到刘旺,温体仁抢先招呼道:“公公,您来了。”
刘旺躬身还礼,道:“咱家是来请温大人的,皇后有请。”
温体仁道:“这就走”
刘旺道:“怎么,温大人还有事”
温体仁慌忙道:“公公言重了,请”
出了府门,两人乘轿去了紫园。
到了紫园,随着刘旺进了暖阁,温体仁发现秦良玉也在,而且周皇后这次没有坐在珠帘之后。
周皇后愈发的礼贤下士了,见温体仁来了,虽然没到院子里迎接,却也是站起身来。
见过礼之后,周皇后赐坐,温体仁也坦然就坐。这时,太监宫女都被打发走了,秦良玉和刘旺也在暖阁门外站立。
这么安排,一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二是为了避嫌,以免落人口实。
说了几句闲话,周皇后进入正题,脸一绷,道:“老大人,您也看到了,到南京后,哀家处处受制,要是长此以往,皇家的威仪何在”
周皇后这是急病乱投医,周皇后处处受制,第一次就是因为他。心中微微一笑,嘴上却轻轻叹了口气,温体仁道:“皇后,南人势大,而皇权衰微,这是大势,很难改变的。”
温体仁嘴里说的这个“南人”语义含糊,但周皇后自然明白,指的就是东林党和复社。
周皇后眼眶一红,站起身来,对温体仁躬身一礼,哽咽道:“老大人国之忠良,先君倚之为股肱,还往老大人望念先君,体恤我们孤儿寡母。”
温体仁也慌忙起身,道:“皇后,您这是折杀老臣了,您快请坐”
周皇后道:“老大人也坐。”
两人都落座之后,周皇后眼泪吧擦地看着温体仁。
看着周皇后,温体仁满面都是哀戚之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皇后,实不相瞒,您太过看重老臣了。老臣虽有匡扶社稷,以正朝纲之心,却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老臣最多也就是能捣捣乱而已。”
实际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皇后已经达到了目的,朝堂上,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倚重的大臣了。
周皇后愈发地客气,身段放的也愈发地软,道:“老大人,哀家什么也不懂,还往老大人不吝教诲。”
这一次,温体仁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皇后,老臣不明白,为什么孙阁老孙大人不在朝堂之上”
周皇后楞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老大人,哀家无德,留不住孙大人。”
温体仁摇头叹息,神色怅然。
犹豫了一下,周皇后问道:“老大人,怎么了”
温体仁道:“皇后,老臣以为,能重振朝纲者,非孙大人莫属。”
周皇后猛地愣住了,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但随即又把这个念头抛开,温体仁和孙承宗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前者王承恩,现在的温体仁,周皇后陷入了沉思。
屋外,秦良玉听到温体仁说到了孙承宗,心就是一颤。到了这会儿,秦良玉已经毫无疑问,懿安皇后必然要取代周皇后监国。
在目前的形势下,监国这个位子不是谁都能做的,周皇后就是想做个傀儡,赖着不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