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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从治问过陈启立这个问题,与这群反贼接触多了,他也问过其他人,但没有人能回答他为什么。

在追问这个问题时,徐从治又受到了一次震撼,而且这次的震撼丝毫也不亚于前面的,甚至是尤有过之。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但所有人,包括陈启立,又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至为震惊的答案:没有人有过丝毫的惑和不安,他们的领政大人给他们的任何命令都是天经地义的,是根本不需要怀的,他们自己理解不理解根本就不是问题。

一个人普通与否,实际上,根子并不在学问高低、本领大小,而在于这个人的精神状态。

一个人学习知识和本领,实际上就是在提升自身的精神状态。如果精神状态没有得到提升,那掌握的知识再多,这个人也是没有什么真学问的。

像陈启立那些人,都对他们的领政大人抱持着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那即便没有任何本事,他们也都不是普通人了。

这些人是他见过的最精明强干的一群人,由这些人,自然可以想见其他人什么样。徐从治知道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所以,尽管有很大的顾虑他最后还是跟陈启立来了曲阜。

徐从治心中叹息,陈启立这些人执行那位领政大人的命令真是一丝不芶,至于对象是谁,丝毫也影响不到他们。

这的一群那位领政大人,不论伪善为恶果和影响都必定为惊人的。

三堂之后就是内宅院,这里是禁地,戒备森严何人不得擅入。此刻,内宅院的正厅里,孔家的话事人都在。

正厅非常宽敝,数十人坐在里面旧显得很空旷。

这种规格的议事,至少两三百年没有过了,而一旦有这等规格的议事,那就意味着孔家又出大事了。

今天,这一刻,他们商议的结果将决定孔家定孔家很多人的未来。

走,还是留这就今天要决定的事情。

一开始道了京城里发的事儿,孔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惊归震惊,但没有人觉得恐慌。

乱乎和家没什么关系,贼匪到了曲阜也大都绕着他们孔家走。就是异族入主中原,除了一开始会有点波折,但很快就会回归正途,他们孔家还是孔家,荣耀不减反增。

可这一次,事情不对头了,占领京的那些人竟然要取消他们的封爵和特权。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孔家早在战国时,四世孙孔白、七世孙孔穿、八世孙孔谦即为齐、楚、魏、赵等国所争聘;秦始皇一统天下,封九世孙孔鲋为鲁国文通君,拜少傅;汉高祖一统天下,封孔鲋弟孔腾为奉祀君;至平帝,孔家再上一个台阶,封侯,褒侯。

其后,历朝历代,孔加封不断,威势日隆,宅院、田产几乎一代就上一个台阶。

天经地义的事情出现了天翻地覆变化,搁谁也接受不了。一开始,都以为是开玩笑,及至四处的庄宅被查封,一座座粮仓被一队队士兵接管,孔家人都懵了,也不干了。

昨晚,衍圣公最喜欢的小儿子孔兴达的血让孔家人彻底清醒了。

作为天下第一家族,孔家实至名归,充裕的财力、浓厚的治学氛围,让孔家一代一代都有不少杰出的人才。

今天也是。

最初的慌乱悲痛过好,孔家的当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理性面对现实。

走,还是留这是个极其重大的问题,也绝对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历史上,孔家曾有过一次这样的选择,但那时,远没有今天这么困难。

北宋建炎二年,宋都汴京陷入金兵之手,宋高宗赵构仓促南渡。孔子第四十八代裔孙、衍圣公孔端友及其部分孔氏族人,携带着孔家的传世珍宝孔子和qi官夫人的一对楷木像和几幅画像,离开山东曲阜南来,定居于浙江衢州。

至此,孔氏一门便形成了南北两宗的格局,一直到今天都还是这样。

元朝建立后,至孔氏五十三代孙时,元世祖忽必烈欲统一孔氏二宗,让南宗仍回归山东。而南宗五十三代孙孔贞却申奏朝廷,意谓已有五代祖先在衢,舍之不忍,并愿将世袭之“衍圣公”封号让于北宗孔氏族弟孔浣承袭。

南宗失去爵位后,社会地位日衰,后曾一度沦为平民,人才更是日渐凋零。直至五十九代孙孔彦绳时,才又被朝廷册封为“五经博士”爵号,子孙世袭,但南宗地位已经一落千丈,根本无法与北宗相比。

如今的政治格局形同于昔年南宋和金对峙,如果走,因为江南有南宗在,去了势必纷扰不断,但如果留,那衍圣公的封号毫无问得重新回到南宗手里。

有没有这个封号太重要了,南宗的衰败和北宗的繁盛对孔家人而言是个太强烈的对比。但,这还只是眼前的困局,而最难的还是把握不了将来的形势。

将来,这天下姓陈,还是姓朱,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如果姓陈,那即便这位领政大人在生之时,一定要废了孔家的封号等到陈海平故去之后,孔家的封号就一定不能恢复吗而且果天下姓陈,那一旦今天走了,孔家的损失就远远不至于一个封号这么简单。

不论谁坐天下,想干什么,必定都需要人才帮他治理天下以孔家的家学,不论这位领政大人变出什么花来,孔家人和其他人相比都是有巨大的优势的。

如果孔衍植走了留下的孔家人必遭新政权的猜忌,也就难有出头之日。

再者,如果不走,麻烦事还少点要是走,那问题就来了。

要走,走的人自然一定得是衍圣公孔衍植带头,但谁留下有着南宗的前车之鉴,对其他人而言,留与走就是个太过巨大的利益抉择。

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太多的利益纠葛。

事情明摆着果孔衍植决定不走,那就没什么好争论的要是走,那再争论也不迟。

一开始有几人说过之后没人再说话了,因为谁心中都没有定见以孔衍植一言可决,大家都在等孔衍植做出最后的决断。

许久,一直闭目端坐的孔衍植睁开眼,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我去见见徐大人。”

徐从治和孔衍植是老朋友,也是儿女亲家,徐从治的三女儿嫁给了孔衍植的二儿子。这也是徐从治最终还是来了曲阜的重要原因。

见孔衍植从内宅门出来,徐从治站起身来迎候。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寒暄,闷声坐下之后,徐从治轻声安慰道:“圣公,节哀。”

神色似乎没有变化,看着徐从治,孔衍植问道:“徐大人,我们还可以想以前那么说话吗”

徐从治苦笑,道:“圣公,我可以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