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二十三)
车停久了就会长出猫。
谢剑虹上次因为车被钉子扎爆胎,她坚信自己运气没那么差,调完监控一一排查过后,她果然确认了是山下那家汽修店为了增加收入故意在路上撒了钉子。
但是因为前段时间忙,她懒得亲自对线,就直接报了警。车已经叫了补胎车补过胎了,但是她一直没去开回来,还停在西山。
这周末她叫了谢巾豪一起上山,顺便去给她取茶,净尘法师说给她留了华亭寺今年的茶叶。本来说上次就要给她,但她下山匆忙,未来得及。
坐进车里的时候,谢剑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她怎么会在车里听到猫叫?她扫视了一遍车内,分明没有半只猫的影子。
可谢巾豪也听到了,那确实是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很微弱,好像是从车里面传来的?
“你说我要现在装作没听见开出去,万一猫有点什么事,我这算杀生……吧?”
“姐,你想想高速上那些被压扁的猫片,咱花点时间,积点功德吧。”
她们下了车,想先确认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又听了几遍,不是引擎盖,而是从车底盘传来的。
这下只能智取了。
谢剑虹先拍了拍车身,看能不能把小猫吓出来,但是没用。好在她还有些随身小零食带着,她拿了一根鳕鱼肠想把小猫引诱出来,可惜对方意志力非常坚定。
“一根肠子就想让人家缴械投降?你的糖衣炮弹也太没诚意了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是潘纯钧。他站在台阶上,穿着一件灰色polo衫和一条藏青色的短裤,斜挎着背包,手里还夹着两本书。很清爽的少年气,但是和山林庙宇的环境搭在一起很违和。不像来求神拜佛的,倒像来庙里考研自习的。
“你怎么在这?”谢巾豪问他。
“上课啊。在下不才,承包了本市各寺院的书法课。怎么样,还想来继续上我的课吗?或者我可以提供上门家教,保证随叫随到。”他走近了,谢巾豪才看清手里夹着的是几本字帖。
“谢谢,不用。或许,你身上有猫粮吗?猫条呢?罐头也可以。”
“你觉得呢?我是来这给人上课,又不是给猫上课。”
“那你刚说那么轻巧?我还以为你有多好的糖衣炮弹呢。”
潘纯钧见她不再理睬自己,专心诱猫,他又道:“我记得有个义工女生那里有,她最喜欢喂猫了。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她拿。”
猫条和罐头拿来了,还一道拿来了钩子。谢巾豪把罐头打开,用挂钩推到车底,然后模仿着猫咪的声音开始和那个微弱的叫声一唱一和起来。几个人虽然退开到了车几米外,但双手时刻等待着捕捉毛茸茸的小生命。
果然不多时,一个小尖脸探头探脑地露出了半个身子。看它的大小,估计也就是刚一个月才断奶的小奶猫,看毛色应该是那只经常向她翻肚皮的大橘所生。大概是山上晚上凉,它才钻进了车底取暖。
它等了几秒,见没什么同类现身,方才放心大胆地从车底盘跳了下来,欢欣地舔舐着猫罐头。
谢巾豪缓慢靠近,拿钩子把罐头盒缓缓地往回拉,它竟然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丝毫不怀疑这是人类诡计多端的诱饵。
直到整个猫身都暴露在车外后,谢巾豪邪恶的双手终于不顾它的挣扎,将它双手抱起。她笑得心满意足,又惊又喜地对着毛茸茸的小东西说道:“啊啊啊,可爱死了!可爱的想一屁股坐死!”
潘纯钧:“……你正常一点。”
本来以为大功告成了,但是车底的方向又传来微弱的叫声。不是吧,还有猫?
三人又等了几分钟,它却迟迟不肯现身,哪怕自己的姐妹已经屈服于人类的股掌之间,它的反骨却十足。
潘纯钧观察了一下,谢剑虹的车底盘够高,容得下他。
他自告奋勇地趴进了车底,废了半天劲才确认的确还有一只小猫,又根据叫声确认了它的具体位置。他找了工具开始拆车,终于把那只小家伙掏了出来。
谢剑虹摸着他手中的小猫,它眼睛泪汪汪的,不知道是惧怕还是生气。
她眼底都是笑意,从内而外的欢喜,笑吟吟地问小猫:“给你们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她望着潘纯钧手里的小猫道:“既然你那么喜欢车底,死活不肯出来,那就叫你阿杜吧。”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阿杜有首歌——‘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那你手里那只呢?叫伍佰?”他又问。
“为什么?伍佰的歌有什么说法吗?”
他答道:“不是,单纯因为两只二百五凑一起是五百。”
“行,那就叫它伍佰。”
名字起得草率又顺利,但是关于猫咪的所有权归属二人却发生了争执。
谢巾豪的意思当然是两只都由她带走,毕竟是在她姐姐车上安家的猫咪,是她们先发现的。
但潘纯钧却不肯,如果不是他要来了猫条猫罐头,还爬进车底,两只猫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还不一定呢。他坚持要留下那只他亲手掏出来的伍佰。
谢剑虹见两个成年人为两只小奶猫的归属争执不下,觉得两人都幼稚,简直像两个各执一词的需要成年人来断官司的小学生。
“把猫给他,姐回去再给你买一只。咱买只更贵更漂亮的,给阿杜作伴。”
“不要,我就要伍佰。”谢巾豪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怀里的猫。
谢剑虹无语凝噎,又转向潘纯钧下手:“你把你的猫让给我妹,我赔你一只更贵的。”
“不要,我也只要伍佰。”抱猫的男人同样不撒手。
谢剑虹彻底失去了耐心:“不行你俩打一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