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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七)(2 / 2)

“对付这种人,不能等他悔改,而是要给他一个犯大错的机会。”谢巾豪给他讲述了给他百八十块的钱只能换来批评教育,但是三万块可以送他进少管所改造人生的逻辑。

“所以有时候想要惩罚一个人,自己把伤口缝起来是没用的,你得把这个伤口故意扯大,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疗效?”

“你小子还挺会总结。没错,是这么个意思。”

摆脱了被同学欺负的恐惧后,夏纯钧这个夜晚睡得异常香甜,但一阵惊叫声搅扰了他的好梦。他确认了声音是从隔壁屋子传来的,心下一震,白天那个拿捏人仿佛有七十二般手段的女警察也会做噩梦吗?那个护在他身前、尊敬点他应该叫一声姐姐的人也会有困于梦魇的时候吗?

他敲敲她的房门,轻声问道:“姐,你生病了吗?需要帮忙吗?”

无人应答,惊恐的叫声还在继续。他更奇怪了,她的睡眠一向很轻,甚至经常入睡困难,为此她姐姐买给她一种叫褪黑素的保健品。他也是第一次从她身上知道,原来是有人沾枕头睡不着的。

“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生病了,那我进来了。”

夏纯钧自认教养不多,必要时候他可以非常没有素质。但是奶奶教过的,男女有别,要尊重女生,不可以随便打扰甚至冒犯别的女生,更不要说进房间敲门这种再基本不过的礼貌了。

那个说他睡相不好的人此刻正蜷缩成一团,身上一点被子没盖。也是,明明是三伏天,她却还是长袖长裤的睡衣,能不热才怪。

夏纯钧记得某本书上说这种无意识团抱的姿势是人在很恐惧的状态下才会摆出的姿势,模仿尚在母体中的情形来找到一丝安全感,他想她一定是做了噩梦,害怕极了。

他靠近她,注意到了她脸上浅浅的泪痕,大约是刚哭过,枕边的那只手紧紧握着拳。他像她对自己做的那样轻轻拍拍她,仿佛是中国人的本能,他替她把被子拉过来盖住肚子。虽然他不知道他一个小孩能做什么,但如果她的梦中有什么超自然力量,那他在这至少算个人。

房间很安静,安静得他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喃喃呓语,虽然听不大清。他从她破碎的语句中拼凑出两个字:南方。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真奇怪,他们所在的城市不正位于西南吗?她心心念念南方做什么?难道非要到江南才能叫南方吗?

他从床头抽了纸,帮她把泪水和额间的汗水一道擦干,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姐姐真的非常好看,他们班女生没骗他。她们在家长会上见过谢巾豪,惊为天人,后来每次家长会前都会问他这次是不是他姐来给他开?她们想看漂亮姐姐,她们赞她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说她长得像阿娇和王祖贤的结合体。

大约是找回了一点安全感,那只刚刚还紧攥的拳头松开了,掌心里是一张被她捏的都皱巴了的一寸证件照。夏纯钧的眼神掠过照片,只一眼他便知道那是谁,照片里的男人他见过多回,谢巾豪的钱夹里还有一张差不多的照片。

夏纯钧曾经趁她不备,偷偷观察过那个照片里的男人。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的照片,应该是从哪个证件上裁剪下来的旧照片,照片的左下角能看见明显凸起的钢印。

他很年轻,很英俊,是那种小孩子也会承认的帅气。眉眼锋利,但气质温润,夏纯钧大约能猜到他的身份——要么是谢巾豪前男友,要么是她暗恋的人。后者大概率不可能,因为谢巾豪这样的人用不到暗恋,那只能是前者咯。

他不禁困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如此念念不忘?仅仅是因为帅吗?大人可真难懂,喜欢帅的再找一个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半夜哭唧唧的?

谢巾豪忽然惊醒,看到床边有人的时候猛然后移了两下,待看清原来是小孩的时候,才稳住神。

夏纯钧主动解释道:“姐,你做噩梦了,我才进来的。我敲门的时候你没听到,我就直接进来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她伸手摸摸他的脸以示安抚,旋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做噩梦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没有,你只是在哭,捏着这张照片,说什么要去南方的胡话。”

谢巾豪微微一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潮湿,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松了口气。主动对小孩解释道:“他叫檀钦和,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夏纯钧淡淡地答道:“哦。”他心道男朋友就男朋友,还很重要的朋友。切,爱说不说,他还懒得问呢。本来如果她如实相告的话,他还想夸一句你们两个挺般配的,毕竟小孩子对俊男靓女的期待就是把他们凑成一对,仿佛这是对美丽和英俊最大的褒扬。如果她坦诚一点,他甚至会安慰她没关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对一个帅哥念念不忘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是她如此讳莫如深,那他也不再多问,而是自此把谢巾豪不接受任何男人追求的原因归咎到照片里那个帅哥身上。他不讨厌他,甚至有点感激他,要不是他在她心里有如此不可替代的分量,说不准哪天谢巾豪走进了婚姻的坟墓,她就没法陪他长大了。

他甚至在心底暗暗发誓,若是等他成年了谢巾豪的那颗凡心还是没有为别人蠢蠢欲动,他一定要亲眼见见这只狐貍精,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