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无论是姿态,还是条件,都已足见诚意,不过带土虽然是个疯子,却不是个傻子,他敏锐聪明,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
由纪隐藏的再好,她言语中的刺探以及低垂的眼眸就已暴露了她的杀机。
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倒戈。
不,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却背对着直线延展的两边而去,没有一个人肯回头。
道不同,谋亦不同,他们是血脉至亲,却也是彼此理想路上最可恶的敌人。
由纪相信希望,不认可月之眼,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他。
这注定是一把会反过来杀害自己的妖刀。
没有人在意识到这一事实后,还能无所谓地将这把刀收入鞘中,即便她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带土根本就不想用她。
正如佩恩生前所说,由纪这样理念不合,注定背叛的家伙,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该留在身边。
她最好就当个无所作为的布娃娃,等待着带土将终焉降临下来,然后舒舒服服地进入永恒的梦境里。
见无论怎么说,带土都不动摇,由纪暗暗咬牙,她站起来,主动拥抱了带土,遮住了自己脸上藏不住的厌恶和憎恨,柔声道:“哥哥,算我求你。”
带土一动不动,由纪便只能一直拥抱着他。
许久过后,没有得到的回应的拥抱僵了下来。
他则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内心的喧闹,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心软。
他冷漠地回应道:[我没有心软。]
[你没有心软?]大家哈哈大笑。
[你的呼吸、心跳、脉搏几近停滞了,是,你没有心软,]心里的声音嘲笑道,[带土,你现在是心疼死了吧?]
他还是嘴硬:[我都不是人了,还能心疼什么‘人’?]
[你不是人,但你还有为人的贪嗔痴,]另一个声音冷淡地分析道,[你明知道回不去了,还依旧贪恋着由纪依赖你的时光。]
[带土,承认吧,你仍旧爱着你唯一的亲人,她是你这一辈子都抛不下的牵挂。]
其他人则说:[让他糊涂,糊涂点好,由纪跟他不是一路人,理想和爱只能选择一半,他要是选了爱,我们岂不是白干了这么久?]
[白干就白干吧,]有个懒怠的声音,表示,[反正这世界也挺糟糕的,干什么都没什么意义,成功与否,只是对这个世界有意义,对我们自己来说,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没意义?]另一个激烈的家伙反驳,[我一开始可不是为了这个狗屁世界,我是为了再见一次琳啊,真要放弃了,我还怎么见她。]
有的奚落,有的赞同,有的无所谓。
吵吵嚷嚷的,让带土头疼。
他擡起手,弯下腰,将小小的由纪慢慢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怀中即将僵硬的人又立即像融化的冰,从容了起来。
残留的年少的自己纠结地举起手,说:[琳很重要,世界很重要,可是由纪也很重要。]
[我不想让由纪难过啊。]他急出了眼泪,[怎么办啊?]
[凉拌,白痴。]其余人并不怜惜这个天真愚蠢的人格。
带土最后下了决断,他抱着由纪,说:“好吧,记得早点回家。”
众人嘘声一片。
带土回应道:[计划照常完成,由纪我也会控制住,这一次是例外。]
[什么例外?]
[她求我了。]带土眉眼低垂,感受到由纪像幼时那般轻轻地抓住自己的衣服,抓得很轻,她应该是在窃喜。
[只有这次是例外。]他坚定道。
[别嘴硬了,你能例外一次,就能例外第二次,宇智波由纪一旦获得自由,以后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完全受你操控了,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说。]带土有些生气了,[都闭嘴,还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
那些是他的人格,也是他,他一声令下,再不情愿,也都通通散去了。
*
由纪走前被迫换上了带着血味儿的战利品,那件带土从雾隐带出来的“礼物”。
“云隐一到冬天雪就下个不停,我之前去了一趟,那边已经下过一场初雪了,漂亮归漂亮,就是冷得很,”带土皱起眉头,“你伤刚养好,身体一般,在那里很容易生病。”
由纪木着脸任由他折腾。
眼看着他把已经穿上和服的自己,又裹了一条厚厚的围巾,端详良久,仍觉不够,把晓衣服也拿出来了,那是他的衣服,尺码比由纪原来的大很多,包裹在这样一件过分的宽大衣服里,把她衬得身形矮小又瘦弱。
带土却很满意,他手里还拿着一件毛衣外套,打算继续塞进去。
由纪受不了了,她擡起手,叫了停。
带土眨眨眼,倒很听话,他捏了捏由纪的脸,又将由纪那张随身携带的斗笠戴到她头上,将她乱糟糟的头发和与头发纠缠在一起的白色布条理顺,等一切完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说:“绝会跟着你,出了门,不要乱脱衣服,也不要乱跑哦。”
“不管是生病、受伤、还是失踪,我都会很担心的。”
他笑着等在门口,一动不动,两人诡异地僵持着,直到由纪木着脸应了一声“嗯。”
他招招手,喊:“一路顺风呐。”
由纪转过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