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大事不妙,虎子后退了几步,撒腿就跑。可他一个瘸子残废,怎么能从方辙手里跑过。
方辙眼睁睁看着他从后门出去,也不着急,偏头对肆月说,“他把你丢弃了。”
肆月手里拿着一把刀挡在身前,这是刚刚虎子和方辙胶着时,她从抽屉里偷偷拿出来的。只是她没想到方辙会突然对她说这句话,而且他的表情很奇怪。
虽然是对着她说的,但眼神却又像是在透过她对别人说。
肆月在沙湾拿吉待了快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男人,他一身功夫厉害到离谱。明明能追上虎子,却一点不急。
甚至因为虎子为了逃命弃她于不顾,他还替她委屈。
肆月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桌沿,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不,他没有丢弃我。”
方辙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这个女人好傻。
一个男人懦弱到不要她了,她还帮她说话。
肆月看出他的不解,说:“没了枪,虎子哥留在这里,也救不了我。”
“你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命是虎子哥救的,哪怕他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给。”
听了她的话,方辙沉默了。
肆月小心地打量着,不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如果真要对她怎么样,她的手里就是有十把刀也没用。
须臾,方辙说:“他救了你的命,可他当初却想要我的命。”
肆月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她一直都知道,虎子哥的仇家有很多。虎子从国内辗转逃到沙湾拿吉,隐姓埋名,好在这些年,要他死的人并没有找到这里。
但是仍然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一天还是到了。
“你……你要杀了他?”肆月的声音颤抖着。如果方辙此刻说是,那么她一定会冲上去,即便被他杀了也无所谓。
可方辙没说,他说的竟然是——
“谢谢你的水。”
说完,他将手中的矿泉水瓶随手丢进了屋内的垃圾桶里,转身出了门。
肆月拿着刀的手虚脱地放下,看着方辙融入黑夜的背影,陷入了恍惚。她想:或许,方辙并不是来杀虎子哥的。
虎子从后门跑出去后,一口气跑了二十分钟没敢停下。得亏是黑夜,若是白天,就他这废了一条腿的瘸子,怎么可能逃得了。
他跑得太累了,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跟着,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几个大喘气后,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为了逃命,他把肆月给扔下了!
虎子两手搭在膝盖着,头低垂着,心里泛着苦。
妈的,他真不是人!
也不知道方辙那小子会怎么对肆月。虎子愁闷地想着,忍不住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寂静的黑夜里,巴掌声响得突出。
就是这响亮的巴掌声,让虎子想到了把方辙从孤儿院带走的那晚。
当时方辙孤傲且倔强,触怒了褚先生。褚先生打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直接让七岁的小孩晕了过去。
虎子想:他怎么就没死呢?
方辙可真是命大!一定是那该死的老头!虎子气急败坏地在地上捶了一拳,方辙那一身功夫恐怕也是那老头教的。
不过……
虎子拧眉,寻思着方辙来找他干嘛,报仇吗?他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虎子的神经高度紧绷,他狠狠揉了下头发,发出沉闷的怒吼。
“后悔了?”鬼魅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虎子吓得浑身一颤,僵直着身体,不敢擡头。仿佛只要一擡头,他就再也看不到白天。
“怕什么,”方辙蹲下身子,一只手搭在右腿的膝盖上,语调低沉,“我真要你死的话,你以为你能跑到这里?”
冰凉的刀面移到了虎子的下巴,他被迫擡起头。
方辙的眼睛很亮,里面是愚弄的笑意。
虎子气得瞳孔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子抽筋剥骨,声音像是从齿缝里发出来的,“你……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
他不敢乱动,刀剑无眼。那把蝴蝶刀随时有可能戳进他的大动脉。
方辙皱了皱眉,不满他对自己说脏话,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嗓音阴郁,“你哪来的底气跟我这么横?”
“我……”
这倒是实话。
就连虎子自己都不知道,他刚刚在横什么。
此刻,他的情绪逐渐平缓,商量着:“方辙,你把刀移开,有话咱好好说。”
“你还不配跟我谈条件。”方辙并不买账。
“……”
只是他还是收了刀,起身,一只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虎子。
虎子慢吞吞地站起来,左右张望两眼,像是在找逃生的路。前面是方辙,后面是臭水沟,总不能跳臭水沟里吧。
真要跳下去,也不一定能跑得了。
方辙冷笑一声,对他说道:“我没有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但你真不是个男人,居然就那么跑了。”
方辙的话似无形的巴掌又一次打在虎子的脸上,虎子臊得连头都不敢擡了。
“只是我会放过她一次,不见得会放过两次,而且我特别不喜欢别人挑衅我,你要是不想连累救过你命的朋友,就老实点。”
虎子想了想,方辙除了夺他的枪以外,自始至终没有动手,而他刚刚那句话精准地插到了他的软肋。他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最是讲究义气。当年肆月愿意收留他,他又怎么能背叛她呢。
何况肆月对他情深义重。
虎子认栽般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