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游望山,恨游岚雾,也恨华渭,更恨自己好高骛远,痴心妄想。她得到的一切原来都要付出百倍千倍代价,她想做人上人,如今却被人踩在脚下。
二哥和二房他们已经回去严州,要是她也能回去就好了。
不,她不能回去,她害了游扶雨,是她推游扶雨落水的。她哪里也去不了,每晚睁眼看着蜡烛燃尽才是她的归宿。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别噎着。竹影,倒杯茶来。”
华沧舍不得放下筷子,就着竹影的手喝了两口茶。他是真的没吃过这些好菜,德妃吃斋念佛,连他的饭菜也没多少油水,常常吃不饱还要罚跪。这个姨母人还不错,至少比德妃好。
“你说这么点大的孩子,饭量怎么这么大,你以后不会吃成个大胖小子吧。”
“唔……好吃,我爱吃……唔……我还要吃一碗!”
“再给他盛半碗来,晚上吃太多不好,等会儿肚子该不舒服了。”
“这谁?”
华渭又被皇上召去训诫,晚膳还没用,刚回自己殿里就看到多了一个小孩。
“回太子,是二皇子。”
华渭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华沧,因为华沧是游岚雾和父皇的孩子,还有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他一点也不喜华沧。
华渭有时深感无力,父皇没给他半点辩解的机会,就默认他和这孩子有关系。他又不能逢人便说,这个孩子不是他和游岚雾所生。父皇真是糊涂,一再降低游岚雾的位分,她怎么擡头做人,自己这个太子当得更没意思。
“你不在德妃那里,跑来我这里做什么?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一点不像个皇子。”
“太子……哥哥……”
华沧被华渭一凶,吓得打起了嗝,但是手里还握着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菜,生怕华渭抢他饭碗似的。
游霁晓听见华沧喊华渭哥哥,觉得好笑,犹豫那一下是在想怎么称呼他么。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快伺候本太子用膳。”
华渭一坐下,就有宫人在一旁服侍。游霁晓给华沧夹了菜,半个眼神没分给华渭。
“你自己身体又不好,管他做什么,他都多大了。”
“我三岁,不对,四岁了,我几岁啊?”
“哈哈哈,你只管吃你的,不管几岁都要吃饭。”
“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知不知羞。你都背了哪些书,不会连字都不认识。”
自从游霁晓进宫以来,华渭没见过她笑,看来今日心情不错,她很喜欢小孩么。
“你又不是我父皇,我不告诉你。”
“哎你这臭小子!我是你亲哥哥,亲哥哥懂吗!”
“你是我哥哥,你学问很好吗?”
“本太子的学问,自然是很好的。”
“我不信,姨母,太子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就是。”
“我吃饱了,我以后还能来这里找你吗,姨母?”
“可以,下次来姨母教你写字。”
“好耶!姨母长得这么漂亮,字肯定也漂亮!”
“刚才你不还说姨母长得不如你的母妃么,吃了我的饭就改口了?”
华沧心虚地低下头,躲到竹影身后数手指头,游霁晓把他拉出来,用自己的丝绢帕子擦去他手上的油渍,让竹影包了一些糕点给他,并派宫人送他回去德妃那里。
“藏好了,别被德妃知道。吃完记得漱口,牙疼了可别供出姨母来。”
“嗯!姨母,太子哥哥,我回去了!”
华沧走后,游霁晓敛起笑容,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也没等华渭用完膳,起身就要离开。
“你提她做什么?华沧又见不到,平白惹他伤心。”
“我是不配提她,但依我看,伤心的另有其人。”
“有话直说。”
“无话可说,我跟你能有什么话好说,说出来的都不是好话,太子请慢用。”
少年夫妻,恨意难消,两颗心从未相碰过。
从前华渭一个人锁在寂寞宫墙中,如今只不过多了一个可怜人罢了。他不敢去看望游岚雾,这件事孰对孰错从此不能分明,游岚雾心中没有他的位置,占有也不能住进谁的心里。
自己大抵真的有病,以前只是伤害自己得到愉悦,而今中蛊放纵自己伤人,禽兽不如,游霁晓真没说错。当时假使娶了思绣公主,结局也是一样,身不由己,是他作为太子的宿命。
华渊渟带着游扶雨远走高飞,靖王禁足王府,贤王逍遥山野,父皇忧心国事,他与太子妃没有半点温情可言,寻常百姓少有像他们这样,永远凑不齐一桌子吃饭。
走了好啊,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