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休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抱着他哥磨蚁的骨灰离开。他喃喃自语道:
“哥,回家了。哥,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世子。不用担心我。”
隔日一大早,皇上就派人来接华渊渟进宫。华渊渟也不意外,嘱咐飞星和纤云照顾好游扶雨,记得给她喂药。出王府前还去看望了游扶雨,确认无事才进宫去。
进到宫里,皇上还在处理政务,华渊渟就在偏殿等着。及至正午,皇上才有空宣他一同用午膳。
“渊渟,怎么瘦了许多?这趟下江南,竟发生这些祸事,皇伯父定会为你做主。”
“谢皇伯父!渊渟无事,请皇伯父宽心。”
“你还是搬回宫里住,你待在宫里,皇伯父才能安心。”
“皇伯父,恕渊渟不能答应。”
华晖像是早已猜到华渊渟会拒绝,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不慌不忙地开口:
“是因为那个救你的游小姐么?”
“是,她是侄儿的朋友。”
“朋友?渊渟这次去严州,还交到了朋友,多个人陪你也好。有空多进宫陪陪皇伯父,皇伯父的朋友……很难再见。”
华晖想起了远在边境的莫函,一别十数年,朋友二字早就被黄沙掩埋。又想到了他的弟弟贤王,大概生在皇家就注定六亲缘浅。他这个皇帝做的,还不如华渊渟,他曾经也有能托付性命的好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各自走散。
“你皇叔愈发不像话,竟让你独自回京。等他回来,皇伯父定饶不了他。”
华渊渟默默吃饭,心想,您哪次真的罚过靖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更何况靖王又不会武功,真遇到危险,还不知道谁救谁呢。
皇上这回同他说了好些话,一改往日食不言的规矩。华渊渟可能是在严州和游扶雨她们待久了,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又吃到熟悉的饭菜,就多用了两碗饭。
饭后,华渊渟陪着皇上在御花园散步,聊了些在严州的所见所闻,说起刺客一事,华渊渟忍不住发问:
“皇伯父,您打算如何处置莫家人?”
“何出此言?”
“那弓箭不就是证据吗?”
“渊渟,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弓箭,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刻字。又或许是有人蓄意栽赃,不能妄下结论啊。”
“那皇伯父为何要召他们回京?万一他们真和梨国勾结,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要是这事放到以前,华晖应该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取了他们的性命再说。但现在,他顾虑太多。皇位底下已是森森白骨,他不想再看见他的国家血流成河。
他知道梨国狼子野心,始终没有断过攻下荷国的念头。他尚未登基时,没少与梨国交手,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是侥幸还是天意,他打赢了那场仗,这才建立起荷国。
两国其实国力相当,荷国地域更广一些,但是梨国将士更比荷国有血性。华晖不是不忌惮,这些年幸亏有莫函坐镇,边境安稳,他才能在曲京的龙椅上坐着。如若不然,他这个皇帝又能做到几时?
有时候真羡慕贤王,当初和他一起打天下,根本看不上皇位,娶了心爱的姑娘,没了爱人就斩断俗尘,逍遥自在。
而他,为了得到这个天下,放弃了自己的心上人,与好友割席,就连现在,还要防着昔日好友,将其家人软禁在京。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厌倦了做这个皇帝,偏偏太子又不成器,后继无人啊!
“不说这些。你在宫外住,日后也不能懈怠,你的功课皇伯父可是时不时要考你。若是答不上来,还是搬回来和太子一块儿读书。”
华渊渟心里还是怀疑莫家那两兄弟,他分辨不出哪个才是游扶雨遇袭时的蒙面人,兄弟俩的身量差不多。那日在驿站,他已经见识过莫川林的功夫。至于那个莫吟啸,好像并不会武功,身子也不好,这种人不足为患。
难道莫川林是蒙面人?又或者他们两兄弟联手?还是说莫将军也有份?
但皇上似乎和莫将军交情匪浅,他也没法轻易处置二人。但这是在曲京,别让他逮到机会,不然他们不会好过。
“皇伯父,我见着莫大公子的武功不错,我的侍卫在严州遇害,不如就让他做我的侍卫吧!”
“刚才你不还说养虎为患?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你不怕?”
“这不正好是证明他们清白的机会么,莫将军为荷国鞠躬尽瘁,他的儿子想来不会是蝼蚁之辈。”
“哈哈哈,渊渟长大了!好,皇伯父准了!学点功夫防身也好,就让他教你练武,你别辱没了人家。对了,既如此,他那兄弟不是被你皇叔带着么,干脆就让靖王帮忙看着。一个住在贤王府,一个住在靖王府,也省得朝臣拿这事出来议论。”
此时还在路上陪靖王闲逛的莫吟啸,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谱写。而莫川林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少年将军会收个世子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