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16岁的时候,穿着青绿长裙的她,即使眼睛上蒙着素纱,歪着头看着自己,脸上的小表情和今天很是相似。
27年的时间,他们就错过了16年。
“多丽斯,我已经27岁了。”他缓缓吐露心声。
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动人心弦,“我不年轻了,没有时间了,我们经不起折腾了。”
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犹豫,错过就是错过。
所以,在遇到对的人就去珍惜,想要做的事马上去做。
多丽斯的记忆推前了许多,她也成熟了很多。
汤姆话音刚落,多丽斯就上前搂着他腰,撞进了他怀里,用尽全力地拥抱。
他同时伸出手紧紧抱着她,两人宛如溺水得救的人紧紧抱着生的气息。
他就知道,她最狠心,也最心软。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只听胸膛前的人温柔说着,如一泓春水轻轻波动。
“我们还年轻的,我还爱你啊,汤姆。”
汤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真诚的笑意,却是轻轻摇头道,“我知道。”
zora就是他们爱情最好的见证。
看过多丽斯记忆后,他才知道,只是一次的灵魂相交,只有绝对纯粹的感情才能诞生出孩子,很难很难的,珍贵得仿佛不曾存在过。
她只得无奈接受他内敛的爱,习惯道,“好吧,你不说你爱我,但我知道你爱我。”
“嗯,”汤姆回应她一声,遗憾现在不能看见她真正的面容,不能触摸到她柔滑丝绸般的黑发。
“为什么是十年?”他又问道,不自觉生气眯了眯眼睛。
你是想用死亡来惩罚我吗?
他知道,以她心性,就是一辈子。
她宁愿沉睡一辈子的,也不愿再次见到他。
“因为zora,所以是十年。”
在他昏睡后,直觉下意识地,她又调配了另一款毒药,两种喝下去,发挥的作用预计能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多丽斯有些暗哑的声音说着,“如果没有zora……我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怎么强行死去的难题,我都克服下去了。如果药物的作用不够,没死成,我也会强制封闭意识,一直睡眠,直到寿命完结那天。”
“第三条约定,是你在算计我,这不算数。我对得起你,没有违背承诺,我不亏欠你什么。况且,”多丽斯顿了顿,她腰间的禁锢突然紧了紧,声音越发冷静淡薄了,“你恨我,那我就如你所愿,消失不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也算是我最后为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还不如长眠不醒。
随着记忆的增加,她越发不想接触任何人了,很累了,她只想睡觉,直到死亡。
即使如此,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身边,汤姆轻轻回道,言语里一如既往的强势,“可你是我的妻子,在梅林面前发过誓言的不离不弃。活着的时候,睡在同一张床上;死了以后,同葬一口棺材里,掩埋在同一座坟墓里。”
像华州说的‘生同衾,死同墓。’那样。
“我知道我们是夫妻。”但她不退让,在灵魂这个问题上。
她轻轻一叹,说出自己的理解,“但是你恨我的出现,活着的时候尚且如此,死了以后,你还想看见我尸体?恐怕不想。我也不希望有人打扰我死后的宁静,我更不想看见你眼中的恨意,我会记一辈子的,九幽那么冷,这恨意会让我更冷更痛的。”
沉默到极致,只有相拥的人,轻微的呼吸声划过水面。
汤姆没有再回答她这个问题,话说得再天花乱坠,比不上行动的一分一毫。
温柔似水,冷漠似冰,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游走在极端矛盾来回的人。
刚开始他痛恨她,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时间都不给他?
她能不能理智点,不要总是被情绪牵着走。
但是她情绪越变化极端,越代表她心中有他,她在乎他,难解的问题。
后来整理着她的记忆,他才知道,原来当时轻飘飘的那句话,他是如此残忍,亲手撕开她没有愈合的伤口,凌迟般片刃着她的血肉骨髓,无止尽地流下一地刺眼的血。
家人,是她最看重的,也是她最缺失的,所以她把感情转递给了家族,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存在。
她特别重情,正如风槿曾经所说的这样。
他们都没有释然过去。
起死回生?
什么才是最伟大的魔法力量?
汤姆又想着这个问题。
过去是令一切臣服的恐惧,追溯源头,是死亡,对死亡的恐惧。
旁人的生杀大权,全部掌握在他手中。
他的生死,也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就是最伟大的魔法本身。
急迫地双手抓着死亡,本质上,是恐惧它会流失不见,这样反而,落入了死神的圈套中,就像《三兄弟传说》中的老大和老二,老魔杖和复活石。
那现在呢?汤姆自问道。
不同于上一世的十年游历,现在的十年,他以另一种角度来看待世界。
他一边整理着多丽斯的记忆,发现濒临死亡来的次数多了,每一次她都从死亡手中脱身而去,从陌生到熟悉,死亡就像是她常常见面的朋友,似影子相伴在她左右,总是叹息无法真正将她带离世界。
他像是明白了她说的‘看破生死’是什么意思。
直到在华州停留的7年时间,他才懂了真正含义。
所谓重来一世……也是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