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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63(1 / 2)

第63章63

病房来了记者采访,林夏萤也接到了回程的催促电话。

她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路昀看不见,所以连挽留都很勉强。

林夏萤路上还在想,所以伤眼睛真的很麻烦,其他病人住院至少还能玩玩手机、看看风景,可是他呢,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她感觉到心中有一股痛觉滑过,那似乎,叫心疼。

正发呆,手机振动,提示收到消息。

解锁以后,竟发现是路昀传过来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没办法看手机啊?

点开,是语音消息。

“OK可以开始了,你按这儿别动,不然就发出去了。”这似乎是护士,或者其他人帮了忙。

接下来才是他的话。

“刚才说得不好,我重新表达我的意思。这次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努力我看到了,你的挣扎我也知道了,你参加自招面试,我想给你加油。无论最后,你选择哪所大学,都没关系,我们还是我们,我们也只是我们。哪怕最后真的要面临远距离这种问题,也没关系,总会有方法解决的。你心思敏感细腻,又那么爱哭,很多件事拉扯你,很痛苦吧?最煎熬的那段时间没有陪着你,反而用一种自以为对你好的方式推开你,误以为那样就不算自私了,对不起,我认识到错误了……”

Q.Q限制,一条语音最多只能发六十秒,刚好卡这儿断了。

林夏萤没带耳机,一开始是转成文字看的,错别字很多,可不影响语句阅读的连贯性。

不知为何,她看得身体一抽一抽的疼。

最终她无视了司机,点开了这条语音,贴在耳朵上外放。她只是,想听听,他说这些话时是什么状态。

最初很平静,中间很笃定,最后很真诚。

这种退让,这种妥协,一点都不像路昀,可的的确确让他想象到了他现在的样子,那裹着眼睛的纱布之下,是否诉说的时候眉头也会轻轻皱起?

林夏萤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很痒。

也就是这时候,她又收到一条新的语音,只有二十秒。

“刚才好像有一段没录进去,那算了,不要了反正是废话,我真正想说的是——”他的声音很低,听得出祈求之意,“高三最后的日子,结束单打独斗吧,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去渴望,去努力,去冒险,去创造奇迹,累了相互擦汗,赢了尽情称赞。你愿意吗,林夏萤?”

“你,我,成为我们,一起闪耀。”

愿意吗?

高三真的很苦,苦到随时随地大小考,苦到早七晚十、一周无休,可是为什么还能坚持下去?因为目标,因为梦想,因为我们不是单打独斗。

我们,并肩作战。

少年啊,嘴上说着要放弃,可实际永远憋着一口气努力,狼狈过后,会自我拯救。

所以,愿意。

林夏萤咬着嘴唇在想该怎么回复。

他的话实在太诚恳太热烈了,什么都说尽了,显得她的接下来的语言无论如何都会很苍白。

她才打出两个字,又快速地删掉,再重新打字回来,看了看,还是很不满意。

就这么犹疑了一路,到目的地了,她才想起来,她不该打字,因为他现在看不见。

如果通过别人转述给他,那岂不是很羞耻?

那些纠结根本就没有意义。

可是,不打字的话,用嘴说,她更没法出口啊?

啊啊啊啊烦死了!

**

月港风波还未彻底结束,网上的征讨也越来越激烈,不过大局是稳住了,交通恢复正常运行。

林夏萤回了南邑。

高考还要继续,她还仍需努力。原本只请了三天假,最后却耗了一周。

路昀也转院回来,在市人民医院,倒是离附中不远。

返校第一天,林夏萤几乎快被同学们包围。学文的学生本来就对这类大事件大新闻有高敏感度,她简直成了一个素材库。

如果高考试卷还没命题完毕的话,这事说不定会出现在题组里。

正好又赶上周一升旗仪式,主题是“少年的摸样”,算是对热点事件的一个回馈。

校党委书记发表的讲话,先对学生进行一番思想政治教育,再然后又忍不住提到:“我们新时代的青少年人,先要想的,不是怎样成材,而是怎样成人。生逢盛世,我们同学要踔厉奋发,用青春去守卫如今的和平,用青春去建设更美好的未来!路昀同学,以及台下的林夏萤同学,那就是少年该有的模样,我们附中为有他们而感到自豪!”

路过一模的荣誉墙,林夏萤停了停脚步。

打头的那张照片仍然是路昀,人没笑,眼神凌厉,透着股傲劲儿。

听说一模,他是全市第一名,是南邑市放到省里竞争状元的苗子。

她想起网友的评论:高中要是有你,上学的动力不就来了?

有很多女生来找她问路昀的状况,她也尽量如实相告了。

林夏萤往荣誉墙旁边挪了挪,在他那张蓝底证件照的对角,找到了自己。

一上一下,一头一尾。

隔着好多人哦。

可至少她已经在上面了。下次,再近一点吧?

她这么给自己鼓励。

林夏萤想去市人医看看他,可好像又没有什么理由。本打算用送作业这个借口,可是,他的眼睛伤了,现在半个字都看不得,送过去不是给人添堵吗?

所以计划就暂缓了。

直到程惠阿姨叫住她,“夏萤?学习忙吗?”

这样子,出于礼数,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去探望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程阿姨就职的医院就是市人医,所在的科室就是眼科。

就在亲妈手底下……应该可以放心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刚放学,林夏萤来不及吃晚饭就奔着医院去。

程惠在门诊看完病人后,就着一身白大褂到了住院部,和林夏萤刚好撞上,便领着她上了十六楼。

职业魅力加身,林夏萤又一次偷偷看向眼前的女人,一如她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夏萤啊。”程惠微笑着说,“吃饭了吗?”

“没吃的话我打电话再订份饭。”程惠刚掏出手机,又想到什么,“住院餐似乎有点难吃,要不还是点个……”

“吃了。”她回答,其实是在来的路上顺手买了个面包啃,“谢谢阿姨。”

程惠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眼科很安静,这里老年人比较多,几乎都是白内障、青光眼、网脱的患者。

路昀在这里,年轻得过分。

现在不是查房时间,程惠开门进去,一身白大褂差点让病房里患者家属以为家人的病出了问题,因为她确实也是主刀医生。

路昀在最里面的那床,靠窗,护士在给他拆纱布,要滴眼药水。

护士瞧到程惠,打了声招呼,然后低头带着笑意对路昀说:“路路,你妈妈来了,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孩,你妹妹?”

一直安静的路昀突然反抗,死死地扯着纱布不肯松,不讲道理凶悍喊道:“出去!”

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忍了忍,低了些音量,“让他们先出去,完事儿了再进。”

林夏萤:“……”退到门边。

刚来就吃了个闭门羹,她不免低落,他是不是,其实不想见她啊?

程惠瞥到她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要面子。”

“啊?”

“做眼部手术,要剪掉全部睫毛,他现在是无睫星人,嫌弃自己不帅,不肯让你见到,懂吗?”

林夏萤:“……”

应该还好吧?睫毛而已。

他长成那样,就算没有的是眉毛,应该也是帅的吧?

他自己都还没办法见过自己的样子,为什么会先入为主觉得不好看啊?

“而且,他眼睛里面缝了很多针,眼白部分全是术后留下的血迹,至少两个星期后才会慢慢吸收,现在的模样,呵,跟电影里的丧尸似的,哪敢让你看。”程惠在调侃自己儿子这一方面,可谓是毫不留情。

林夏萤默了。她从这番吐槽里,没听出可笑之处,却听出了痛苦。

睫毛被剪...缝很多针...全是血迹...丧尸...

“哦,还有,手术部位不能碰水,他应该也很多天没正儿八经洗脸了,更没脸见人。”

“那我……”她没因调侃高兴起来,反而更低落了,“那我不然就不打扰了,过几天……”

“进来!”病房里传来高声呼唤。

林夏萤踌躇地看了程惠一眼,最后还是进去了。

护士给他换新的纱布,程惠出言:“你省点力气用,喊这么大声扯着眼里的线好受吗?”

原来这样会疼吗?林夏萤暗暗记下。

收拾眼药水的时候,她观察了下,有好几瓶。

路昀嘴角拉得笔直,这下不用看到眼睛,也大概知道他心情不佳。

“医院只有一把折叠床的椅子,夏萤你坐床边吧?”

“哦,好。”她总不能和阿姨抢。

林夏萤谨慎地坐下,看到他的样子,心又是一滞。

还没聊,程惠擡眼看了下时钟,起身道,“我还有台手术,要去做准备了,夏萤麻烦你。”

风风火火地走了。

顺便带走了隔壁床,一位因糖尿病而视网膜脱落,要做手术的爷爷。

这下病房几乎空了。

林夏萤望着她的背影懵了懵,两秒后,又转向躺着的人。

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