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四个字,爽朗的,轻松的,毫不拖泥带水的。
却像山崩般砸下来。
盈缺身形怔住了。
温温发誓,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失神这么久。
温温如孩童般顽劣地笑了。
她不要做他人生里的过路人。哪怕是捣蛋,哪怕是明天就要离开,她也要试着留下几笔涂鸦再走。
温温说着,愈发来劲儿,“我故意陷害怦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抢了我的功劳。”
“那天在密室里,其实是我救了你。”
“我喜欢你,喜欢了十年。”
“广播台里放的八首生日歌,是我为你作的。我从没喜欢过夏滢。月团团手表只是一个巧合。”
“还有,你小时候多病多灾,我每天替你行善祈福。十年来,佛豆攒了满满一盒。”
“还有还有。”
“签约潋星后,我正式学习了编曲,还为你新作了一首歌。谁都没听过呢。要不要我现在唱给——”
“温温!”
盈缺猛地打断她。
他转过头看她,眼中的怒意又烈又深,比盛夏的阳光还烫人。
仿佛一个压制不住,就能焚山燎原。
温温的求生本能,使她住了嘴。
盈缺胸膛起伏着,气息不稳,字句像从齿缝中挤出,“先是夏滢,再是谢庭兰,现在居然敢诓到我头上来了。为了向上爬,你真就这么不择手段?”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今后都没法在娱乐圈里混下去。”
温温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不信啊。
还以为她是要抱他大腿,做女明星的梦呢。
算了。
他向来不信她。
她告白过了,也恶心了他一回。不亏。
想来,便是多年后,他偶尔也会记起这一幕,像现在一样气得不行吧。
温温收了笑,声音转为轻柔。
她想提起另一件事,但张了张嘴,只说出短短几字:“对不起啊。”
她想为盈缺母亲的事而道歉。
但这事太沉重了,是她沾惹的孽。
她就应该抱着罪恶感活下去。
温温的“对不起”,在这节骨眼上,倒像是在心虚她的“虚假”告白一样。
盈缺神情阴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温温也明白了盈缺误会了,啼笑皆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想了想,又觉得兴味索然。
温温自嘲地摇摇头,“就当是我演技好吧。”
她潇洒地冲盈缺挥挥手,语气颇有几分没大没小,“拜拜~”
这次,她真正果断地离去了。
就连如芒在背的视线,也没能牵绊她的脚步半分。
压在心头十年的大石,一朝落下。
温温欢快得就跟放风的小马驹似的。连山樱哭丧着脸告诉她,不小心把她手机屏幕摔裂了,都没在意。
山樱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月梢老师,真的抱歉!”
“我听到您电话铃响,下意识就想拿出来看看,结果一个手抖……”
温温摆摆手,“嗐,多大点事儿。”
跟组助理,顾名思义,是一种短期雇佣的助理,只在拍戏期间,服务艺人。
就好比是租借的,戏拍完了,山樱与温温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山樱见温温没打算要她赔偿,大喜过望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您真大度!祝您一夜爆红,财运亨通,桃花运连连!”
“下次有机会,请一定再来找我!山樱听凭调遣!”
温温噗嗤笑了,“你的吉利话说得真顺溜。”
她心情好,难得地唠了会儿嗑,“说起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拍v那天,说是要录物料,一直拿手机替我录视频的,好像也是你吧。”
山樱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大大咧咧道:“哎呀,您好记性!是我是我!”
又聊了会儿,温温与山樱好聚好散。
独自乘上了出租车。
车上,温温处理着手机的未读消息。
发现导师给她发了好长一串聊天记录。告诉她,已经替她找好了sharehoe,她一下飞机,就能入住,还有,要带她去领略好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
第二天。
温温从外婆家醒来,发现距离她订的闹钟,已过去四个小时。
她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
屋外,阴云密布。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温温慢条斯理地坐在床边,爱惜地梳起她的一头长发。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睡过头。
原本,她是想去染个头发的。从小到大,她一直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染烫成一个华丽点的造型。但苦于种种原因,没有勇气。这次的电影拍摄,又是要求她保持黑发。
所以,今天特意提前定了闹钟。
但,外婆家的插座太老旧,和从夏滢生日会回来的那晚一样,充电线松了。
手机没开机。
温温看着墙上时钟,鼓了鼓脸颊,思索一瞬,“算了,干脆提前一点儿走,去机场充吧。”
温温哼起小调,戴上自己新买的手表。拉起行李箱,最后看了外婆家一眼。
——盈缺送她的表,被她放进了抽屉。和过去二十二年的不美好回忆,一同被她永远留在了这里。
温温眼里是一年来被工作生生熬出的红血丝,T恤被风吹得空荡荡,像骷髅架子,声音却极明亮,是自由穿梭在夏天阳光中的、波光粼粼的嫩蜻蜓。
“外婆,我要走啦。我会好好生活的。”
她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寂静的楼道中,传来骨碌碌的轮子滚动声。
少女口袋里,黑屏的手机,被震得轻轻地一颠一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