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滢知道。
自《莺花》结束的这半年来,夏滢天天给她发乱七八糟的自拍,会议厅里的、累得吐魂的、甚至是泡澡时的……
照片后,顺带附上些“哥哥好坏,给我塞了一大堆工作,忙得我呼吸的时间都要没有了,好想找温温玩哦~”之类的话。
温温本不想搭理,夏滢竟还拿雨天拍的那个视频,威胁她陪他聊天。
李观书的事,就是夏滢告诉温温的。
见温温不答,山樱也没追着不放,一个人碎碎念道:“哼,就她的演技,还想霍霍李导演?呸!”
温温擡头,好笑道:“你这么仇恨怦然?”
“她不就是在请剧组喝奶茶的时候,让助理把你的那杯撞翻了么。我都给你补了十来杯了。”
山樱恶狠狠道:“是冰奶茶!”
“而且,上次我还听到,她吩咐助理,把未成年粉丝辛苦攒钱送她的包,剪碎扔掉呢!说什么,这种货色,她一辈子都不会用。”
温温疑惑:“为什么要剪碎?”
山樱撇撇嘴,“还能为什么?她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捡漏。她怕她那助理,私下把包拿去用了或是卖掉呗!”
温温:“……”
吱呀。
远处,房车门开,白昼与怦然一同下来。
山樱惊道:“还真被您说中了!”
她对温温咬耳朵道:“月梢老师,您可要小心点。上回,这大小姐还和导演说,要把今天的戏,改成把您推到这河里去呢。大家都听到了。”
温温等人所在的石桥下,是一条飘满了石油似的黏稠污斑的河。
——曾有剧组为了拍摄效果,往河里倒化学试剂。
这河闻着倒还好,可若是真下到河里去,不搓下一层皮,休想洗干净身上的脏东西。
温温把手机放在常用的小包里,递给山樱保管,露出一个绵长的微笑,“大家都听到了才好呀。”
山樱:“啊?”
在导演的三催四请中,怦然终于不情不愿地来到桥上。
温温的最后一场戏份,开始了。
温温是非科班出身,但许是因为吃足了生活的苦,在白昼的指导下,演得倒还比怦然好上不少。
不怎么ng。
不过今天。
她却是ng连连。
几次下来,怦然心烦气躁,原本没错的地方,也被温温带得出了差错。
她声音尖厉,“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热的天,你晒得起,我还晒不起呢!”
温温还想再拖一会儿,目光一瞥,却是闭上了嘴。
——李观书到了。
李观书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虽是到了片场,却没有打扰剧组的意思,只远远地站在树荫里。
并没和怦然打招呼。
温温见好就收,正常演起戏来。
这是场女主与女三吵架推搡的戏。
原本,温温被一把推在地上,就算戏份结束。
然而,下一秒。
“噗通——”
怦然愣愣看着自己空空的掌间。
“月梢被推下去了!”
“谁会游泳,快下去救人!”
四周脚步声、惊呼声杂遝。
片刻后,怦然反应过来,“不是我推她的!她游泳可厉害了!你们被骗了!”
温温刻意装作溺水般,扑腾了一会儿,渐渐沉入水中,才被工作人员救了上来。
怦然还在向周围解释着,一转头,却发现李观书不知何时到了,脸色煞白。
怦然解释得嘴皮都要起火星子。
可没人信她。
这几个月里,她对温温明里暗里的欺压,说是恶婆婆磋磨小媳妇也不为过。
周围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李观书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摸不透,一看周围人的反应,就明白怦然素日的做派了。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用口音不太标准的中文道:“怦然小姐,气性有些大啊。”
“拍戏是团队合作,您这样,可是拍不好戏的。”
怦然又急又气,暗暗掐着温温的手臂,笑道:“我怎么会推你呢?你快解释一下。”
“别忘了,你还是潋星的艺人呢。”
由于怦然拖延的时间太长,温温在潋星的合同,早在一个月前就到期了。
温温裹在毛巾毯,畏惧地看了怦然一眼,瑟瑟发抖道:“嗯、嗯!不是怦然老师推的我!大家都误会了。”
可是,从众人的角度看,就是怦然推的温温。
温温算的角度很准。
除非,是从石桥旁的佛塔上俯瞰,才能勉强看出一丝端倪。
但她来时就检查过了。
由于剧组清场,佛塔里根本没人。
但凡有点儿话语权的导演,都极厌恶事儿妈演员。
李观书登时起了身,“抱歉,怦然小姐,我还有事,下次再约吧。”
与此同时。
温温的戏份也算杀青了,顶着一身黑黝黝的化学油花,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花束,笑得灿烂,“谢谢大家几个月来的照顾。”
见温温若无其事地就要离开片场,怦然气得声音发颤,给助理使了个眼色拦人,“温!温!”
温温虽扳回了一局,心中却也没什么快意,正想说些什么。
一回眸,余光滑过石桥边的佛塔,却是浑身一僵。
高塔之上,檐角风铎,随风玎珰乱晃。
一道温温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朱栏边默默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