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岚嘴唇颤抖:“他有后代吗?”
Z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不知可否,却又说:“也许,‘他’就在我们之中。”
“Z医生!你好!”
顶着脏抹布的小铁块滚着小轮子过来了。
Z低头,只看了它一眼,小铁块费力地仰起摄像头眼睛:“Z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呀?”
Z说:“带她回去。把那几个人的房间整理好。名单K给你了吧?”
零乖巧应了,因为得到多余的工作特别开心,还对着Z的背影挥舞两条机械小短腿。
“一岚,一岚,这边!”
零带着林一岚左绕右绕回到了她的房间。
逼仄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幸好今天天气不错,从窗户看出去,能瞧见一点青白的天空。
零说:“好好休息,一岚,午餐会在两个小时后送来哦。”
不能出去。
午餐会从铁门下递入。
林一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狭小单调的房间里做什么,零说:“一岚,好好休息呀。”
“你还是个病人呢。”
嗡嗡的电子音带着单调的天真和毫不掩饰的关心:“你需要休息,一岚。”
林一岚总算明白为什么只是听到一点声音,那些病人就会挤到门边往外看了。
她只在屋里呆了几分钟,就也忍不住望向门外。可是铁门上的窗户很小,她什么也看不到。
而且,住在隔壁的牧时,还没有回到房间。
林一岚不知道违反疗养院潜在的规定会有什么下场,她只能祈祷牧时不要出事。
那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
林一岚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阴沉密林,慢慢有了困意。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天黑了。
林一岚揉揉眼睛,下床开了灯。
有人敲她的门,“咚咚”的:“小老板?小老板?”
林一岚问:“什么事?”
“锅坏了。”
外头的人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火开大了,那个锅好像炸了。”
林一岚拉开房门,男人尴尬地挠挠头。
旁边的女人抱怨:“早就说让你不要干这些无聊的事嘛。”
“都进恐怖游戏了,还想着吃饭。”
“你说你,怎么不干脆变成一个饭桶?”
女人越说越气,直接走开了。男人边赔着笑,边跟林一岚道歉。
林一岚说:“没关系的,这些都记账就好了。”
男人点头:“也是写在柜子那边的便利贴上吗?”
林一岚说:“嗯。”
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他对这里的每一个npc都小心得近乎毕恭毕敬。
在哄女人的间隙里,他甚至还抽空跟林一岚搭话说:“小老板,你这本上记了好多账哟,收入应该不错的,哈哈哈!”
女人瞪他:“你跟他们扯这些没用的干嘛?你说你,怎么不干脆变成一个npc?跟他们当邻居得了!”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在跟她套近乎吗,万一她就能保咱们的命呢……”
“a级而已!你至于吗你!”
林一岚觉得吵。
她戴上耳机,慢吞吞打开电脑,开始玩那个不知道已经玩了几遍的游戏。
她很有耐心,也有大把的时间,但也许游戏也需要很多天赋,她从来不能打破电脑上那些记录。
再一次失败后,林一岚揉了揉眼睛。
她迟钝地想到一件事。
今天是第几天了?
……
林一岚看着原本在客厅里说笑的男人和女人,忽然掩住口鼻挣扎,面露恐惧,生生窒息而死。
她想站起来,手掌碰到电脑桌,被烫得跌倒在地上。
火,铺天盖地的火。
她抑制不住地咳嗽,慢慢地,拉开房门,躲在前台后面的小房间里头。
待会还会有人过来的,总有人死得比别人晚。
至少呆在这里,她不用看更多人的死法。
那些濒临垂危的呼喊、咒骂、绝望、祈求,人性最极端的善恶……
她从来不偏向哪一方,但是它们都很吵。
林一岚蜷缩在地板上,浓烟过肺,她咳得眼瞳溃散。
“一岚?”
有人敲她的房门:“林一岚?你在不在里面?”
是亓越阳呀……
林一岚记得有人跟她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的。
她可以去打开门。
她可以离开这里。
她做得到。
林一岚闭上眼。
她一直不敢告诉亓越阳,她其实做不到。
她所看到的世界只会是单调的黑白,灰色的鬼影如影随形。
直到“他们”出现,外来人的进入,才会让整个世界像被注入生命力似的流动起来。
像幕布升起,舞台的演出从第一束光照下开始。
而她不配当舞台上的演员。
她只是被操控四肢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