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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案发五年后/尾声(1 / 2)

第90章案发五年后/尾声

姜暮总觉得那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彻头彻尾的故事,一个脏的故事,一个关于苦难与爱的故事,一则细思极恐的童话故事,一个口是心非的谎话连篇故事,并非真相,没有人知道全部真相。

后来的真相是,李奶奶魔怔了,那个极爱热闹的老女人一整日一整日地望着窗外的爬山虎,也不知凝望着什么,消磨着时光,也任凭时光消磨掉她的精气神,最后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蜷缩的虾。

邻居寄来的照片是逆着光的,她看上去更像刚出生的婴儿,倚在摇椅里,只有婴儿大小的一团,但又不像婴儿,像个硕大的发了霉的核桃,皮肤松懈地包裹着骨头,皮肤的褶皱中浮凸出成片的青黑色老年斑,见过的人都唏嘘,她整个人已经朽成这样了。

矿泉水厂有了新的厂长,新的副厂长,新的财务主任,新的检修部主任,职工们计较着福利待遇,计较着升职加薪,偶尔会擡起头,看一看三楼那几扇窗,那里早已无人居住,残破的窗上倒影着对面密实可怖的爬山虎,也倒影着矿泉水厂刚落下帷幕的丑闻。

这里没有了捷达车、桑塔纳,围绕着这些庞然大物的繁华和热闹都转移到新的宿舍区了,焦点、秘闻、往事也迁徙到那里,十年如一日,在盘坐得油光锃亮的小板凳或者灰尘叠滞的废弃沙发里,一代传承着一代。

这里依然封闭,依然陈旧,依然充斥着腌臜味,依然在庸庸碌碌的时光里,上演着人生百态。

谢东申请调到了普法岗,他要把性侵的法律常识在农村等思想保守的地方做好宣传,他觉得姜暮的悲剧实则是社会对法律知识的浅薄所致,让群众多一份了解,就多一份理解,多一份理解,就多一份关爱,就多一份包容,社会这座培养皿里培养出的李舰这种有恃无恐的恶徒就会少一些,姜暮这样的被害者的安全感和勇气就会多一些,而在庭审中律师所提到的“传递尊严”的概念,也便更有践行的空间。做好普法工作,弘扬法治精神,是社会安定的基础,有时候比抓犯人更重要。

姜源在监狱里仍然是一副老实人模样,他绝食了一段时间,也寻过死,但后来跟随谢东到全国各地做普法宣传,减了几年刑。牢狱生活非但没有磋磨他,反而让他感受到了人生的意义。再后来,这个曾经的性耻辱者,在普法的同时,开始宣传并普及性教育知识。他意识到人们光懂性侵法还不够,保护孩子的正确顺序应该先是家庭,然后是社会,最后才应该是法律。长期以来,校园性教育、家庭性教育的缺席,甚至是爱的缺席是灾难的土壤,与性有关的口无遮拦的社会风气、带男孩进女澡堂女厕所等错误的性诱导,是灾难的营养剂。

他觉得他的故事是很好的反面教材,不但在工厂讲,学校讲,他还要去电视台讲,甚至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他一遍遍在这过程中反思、忏悔、感悟,并给予他人力量。

可是比这一切更让姜源欣慰的是,他能在这过程中见到许多年轻女孩子,她们的成长轨迹以及隐秘都是大同小异的——她们或许没有经历过性侵犯,可是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在成长经历中都经历过或轻或重的性骚扰,只是她们有时候根本意识不到那是什么,长大后回想起来只觉连连作呕,恶心至极,可是她们已经不能顺着时间轨迹摸爬回去进行反击。

他看着她们时觉得她们就是姜暮,而他,在用他仅有的微薄能量在改变她所生存的社会。

张朝虽未参加集中训练,但是进入体校后直接参加了省级运动会,成绩再次破了省级记录,教练推荐他进入省队参与更深度和专业的训练,但遗憾的是,政审没有通过。

他心灰意冷,在家辍学。那段时间,他遇到了张文斌曾经的酒友,酒友说张文斌在那个饭局前一天,曾经跟他透露过,想去隔壁市找工作,还说要给李舰也谋一个职位,还约了他第二天在火车站碰面,但是张文斌酒后的话是否能当真他也不知道,第二天他没见到张文斌,便背着行李卷上了火车,这次休假回来才听说张文斌已经被杀害了。

张朝突然想起,张文斌那天送他球鞋,可能只是因为不能看他比赛,张朝隐约猜测,那晚饭局上张文斌原本要说的根本就不是姜暮的事,更不可能是诈骗案,而是关于李舰和他之间的其他隐秘,毕竟,俩人之间的腌臜事儿可太多了。

这个隐秘不会让他和李舰进局子,但会导致李舰被辞退,李舰是大学文凭,被辞退后不可能蜗居一隅,一定会离开小双山去外地工作,就能远离姜暮。

李成和说过张文斌曾说要自首姜暮这件事,但张文斌听到共犯以及包庇罪这些名词,还有它们背后的年限,真的还会有勇气吗。

尽管饭局那晚张文斌确实自带一股要与李舰同归于尽的气场,可是张朝始终觉得他的父亲改不了遇事只想自保的利己观念,他应该存着姜源会放他一马的侥幸心理离开这里。

后来又听人说,在图书馆建造期间,张文斌和李舰曾雇人在馆内用麻袋套了当时的会计,对其进行殴打,打了个半死,不但尿失禁,还差点致其残疾,会计要报案,被张文斌告知是姜源做的手脚,让他沉住气,后来会计雇人把姜源打了个半死,姜源在医院躺了俩月,就连同行的总经理也被打掉两颗牙。于是,饭局那天的所谓“自首”、“闭馆的真相”、“对不起姜源的事”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当然,闭馆的真相绝对不是这个,但是张文斌却可以狡辩,称会计伤残后,得知是李舰打他,所以一直向张文斌索要图书馆后期的管理费,张文斌谎称因为闭馆所以没有拿到这份钱。所以,李舰没别的办法,为了避免会计威胁找麻烦,真的关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