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案发半年后/庭审3
李奶奶上庭。
公诉人道：“几天前,你因为知道李舰曾向李成和律师承认性侵姜暮，所以同意律师李成和请姜暮签署谅解书。有这样的事发生吗？”
李奶奶道，“我儿从未承认性侵姜暮,他性侵姜暮都是警察猜测的，我不懂法律,遂在律师李成和的欺骗和怂恿下，故意以金钱贿赂李雪梅一家，只是为了让我儿李舰脱罪而已。”
公诉人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想与李雪梅一家和解,完全是因为律师告诉你,这样可以轻判,对吗？”
李奶奶道，“是的。”
公诉人道,“那么，李雪梅同意签署了吗？”
李奶奶道，“她没有，她说她不会为了钱而做违背真相的事。”
公诉人道，“也就是说,你在李成和律师的怂恿下想方设法让姜暮承认被性侵,但姜暮坚决不承认被性侵对吗？”
李奶奶道，“是的。”
公诉人道，“在你眼里,李舰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奶奶哽咽着：“我儿是个好人,我儿修学校,修图书馆，给小双山县创造了那么多职位,他是好人，这样的好人被杀害，我请求法官判处凶手死刑，绝对不能姑息，我坚决不同意将姜源的罪行粉饰成‘一时冲动’或者‘替女报仇’，否则我也会死不瞑目。同时……”
李奶奶看向审判长，“我还要替我死去的儿子当庭揭露律师李成和违反律师法，在李舰委托其做律师期间与我儿进行量刑交易，逼迫我儿承认犯性侵罪，还故意引诱欺骗我，完全违背了律师的责任。
“我还要揭露警察谢东，我儿被释放当天亲口告诉我，警察谢东曾在讯问过程中，对他单独进行讯问，没有其他警察陪同，也没有录入笔录，也没有打开监控录像，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所以审判长，他们的证词根本就不可信。”
……
邻居上庭。
公诉人道，“李厂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邻居道，“李厂长平时对邻居很好。”
公诉人道，“李舰对姜暮怎么样？有没有察觉出两人关系异常？”
邻居道，“李厂长对姜暮最好，没察觉出有异常关系。”
公诉人道，“张文斌葬礼那天，姜源坚决不为他念追悼词，有这样的事吗？”
邻居道，“是的。”
公诉人道，“你知道姜源为什么这样做吗？”
邻居道，“我不知道，只是听说两人早有过节。”
公诉人道，“你觉得姜源性格怎么样？”
邻居道，“他看似老实，其实不是一个厚道的人，同事间偶尔开玩笑，他都记在心里，喜欢记仇。大家背后都议论他懦弱，活的窝囊，他假装不知道，却总是在报销时给人穿小鞋。作为会计，性格喜欢斤斤计较，平时盘点，食堂里一双筷子不见了也要查出原因，所以得罪许多人，大家都不喜欢他。”
公诉人道，“尊敬的审判长，被告人他内心阴暗、扭曲、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辩护律师立即阻止道，“在没有定罪前，请尊重我的当事人的人格，你无权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当事人。”
公诉人看向辩护律师，“审判长，我讲完了。”
……
审判长询问姜源，“被告人，有无意见可发表？”
姜源道，“我非常感谢辩护律师对这个案子的努力，但是我确实没有在杀人动机上撒谎。
这两天庭审中的辩论，实在可笑，可笑至极。”
姜源的认罪态度，让辩护律师一度感到愤怒，夹杂着极致同情的愤怒，以及无能为力。
辩护律师补充请求法庭出示小双山县司法精神鉴定委员会对姜源做出的精神病鉴定书——鉴定结果姜源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但女辩护律师提出这份鉴定存疑，并要求重新鉴定。
但姜源却完全认可了这份鉴定的结论，并坚决拒绝再次鉴定，“我没有精神问题，我很确定，我目前精神状况很好，我杀人的时候也是极其清醒的，我非常了解杀人的后果……谢谢我的辩护律师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
……
公诉人最后道，“审判长，首先，辩护人所展现的证据无法证明姜暮被性侵，其次，无法证明姜暮被性侵与本案被告人谋杀张文斌和李舰有任何直接关系。
“被告人伤害了被害者家属，让刚出生的婴儿没了父亲，让七旬老人老无所依，作为一家之主的李舰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他的死亡，对这个家庭来说是毁灭性的灾难……
“被告人故意在被害者母亲、儿子的面前行凶，给家属带来一生无法愈合的伤痛，其行为对社会危害程度极高……”
审判长道，“辩方律师发表意见。”
辩护律师沉默半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放弃吧，她只是指派律师，委托人又反对她的辩护方案……可每当她想起在开庭前最后一次见姜源时，她对姜源说希望他说出真相，否则她就会请姜暮出庭作证时的混乱状况，她就无法弃之不顾——
姜源多次请求她，不要再为他努力，他说，“我只求速判速死。”
他请她成全他。
可她也很倔强地说，“根据我国法律，律师有独立辩护权，即便你承认故意杀人，我仍然有违背你的意愿，根据自己的判断和理解为你辩护的权利。”
姜源说，“我很敬佩您，可是我对起诉书上的所有指控、罪名均认可，我认为起诉书中没有任何不符合事实的内容。”
她尝试说服他，“你的妻子想让我转告你，家里需要你。”
他怔了怔，站了良久，才轻轻道，“让她什么都别做，我不需要。”
她说，“李雪梅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他突然紧张，道，“律师，她才十五岁，她得活，她需要体面地活。而我，死有余辜。你也是女性，请你为女性的社会尊严考虑，从而保持沉默。”
女性就该沉默吗？为什么提到“性”女人就该保持沉默？为什么女性的尊严要靠沉默来维持？
女性的权益遭受迫害的时候，该是法的手段来拯救，而不是非法手段来拯救，该是大声反抗来拯救，而不是沉默来拯救，被害者的拳头应该砸向侵犯者，而不是击碎自己。
她看着姜源，郑重道，“维护女性的社会尊严这个理由不能成为喂食犯罪分子嚣张和有恃无恐的食粮，坚决不能。”
她道，“这是悖论，是该摒弃的，你到现在还没明白问题的根源是什么，也不明白一个女孩子要的安全感是什么。女性固然要自尊自爱，要保护自己，可是在伤害面前，不妥协，不放弃，不沉默，勇敢面对，捍卫尊严，传递尊严，才是真正女性的社会尊严。
“而勇敢站出来说出真相，维护权益的过程，就是传递尊严的过程。”
她道，“如果我不能够改变最终判决，我宁愿放弃我的律师生涯。尽管我无法获得你的认可，这很失败，但是，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很有意义。因为在我看来，深挖杀人动机，已经不是单纯的关乎于你，一名犯罪分子的生死。”
姜源似乎有些动容，可是他却激动地说，“你要做什么？你放过我女儿，我求你——我不管你说的意义，你想找意义找存在感你去别的案子里找，我只要你放过我女儿，她还那么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