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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案发半年后/庭审2(1 / 2)

第87章案发半年后/庭审2

在法官告知了证人作伪证的法律后果后,姜暮被要求做法庭陈述。

审判长问道,“证人,你是在清醒状态吗?”

姜暮目光下意识地向姜源看去,那个男人宽阔的、曾向高山一样的、无数次将她小小的身躯抗起来的肩膀,耸落了,他震惊地盯着她,目光中写满祈求。

姜暮回过头,又点点头,“我是清醒的。”

审判长道,“请开始。”

姜暮的双手始终以拳头的形状紧紧地攥着校服,她清楚地说道,“我……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有关于程慧芳的秘密,程慧芳确实是被李舰性……性侵的……”

在这一句过后,她仿佛停顿了十年那么久,她红透的小脸被汗浸透,嘴唇血红血红的,可是没有人催促她。因为少女的生理反应正以某种细微且柔和的方式提示每一个旁听者,这一切都与她有关。

直到那个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程慧芳和李舰在过去十年里共发生过一百……二十……三次……性行为……

“她……她们去过小双山旅馆,还有很多地方……但大多数时候,都在他家里……

“他告诉她,她可以去报警,但犯错的人……是她……不是他……

“他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原谅她……包括……她的父母……

“他告诉她……毁掉她的不是他……毁掉她的将会是在她说出真相的那一刻……

“他告诉她……她很肮脏……”

她停顿,攥紧校服下摆的手仍然颤抖不已,为了抑制身体这种控制不住的震悚,她一把抱住了自己。

“他告诉她,她的肮脏是骨子里的,只有她听话,他才会帮她维护尊严……她才能洗净……”

“他告诉她,不可以反抗,不可以喊疼……

“他还说,要她在县城念高中,不许她考大学……他说他总有办法让她考不上大学的……他要她高中毕业后进厂工作……”

少女的沉痛、虚弱、恐惧,伴随着逐渐嘶哑的腔调,将陈述变成控诉,紧紧揪着每个人的心,她不像是在讲别人的隐私,她像是将自己淹没在一场纠缠不休、难以解脱的回忆里,即将溺毙。

庭审现场肃静异常,少女所有细微可查的情绪变化都随着震颤的哭腔低吟着传递到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不敢置信地联想到这个女孩子的遭遇,他们只能用沉默压制着心里的尖叫与咆哮、愤怒和震惊。

姜暮后来说的话,不成句了,大家也都听不晴清了,却在加深着每个人的痛觉。

李雪梅“砰”的一声以跪姿滑脱座椅,晕倒在地,被记者勉强拉扯着,重新瘫坐在旁听席位里。她发丝凌乱,满脸泪痕,乌青的眼眶包围的眼白出了一大片血斑,鲜红鲜红的,给泪水做衬底,像溢满了血。

李雪梅自己也觉得,她不像个人了。

哪里还配做母亲。

这段叙述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十分钟,姜暮才表示都陈述完毕了,在没有人缓过来的时候,辩方律师默默站起身,走至她身侧,轻声询问道,“证人,程慧芳的事你是如何了解得如此清晰的?”

姜暮目光灼灼,道,“我不知道,但我……但我就是知道……”

辩方律师道,“像没有反抗,以及用了避孕措施这些隐私细节,你是如何得知的?”

姜暮迷茫,祈求道,“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撒谎,你要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辩方律师道,“一百二十三,这样的数字你是怎样记得如此清晰呢?”

姜暮摇头,神色更加迷茫,“我不知道,这个数字就像刻在我的身体里,脑子里,挥之不去。”

辩方律师柔声道,“能不能脱下你的外套?”

姜暮恐惧,明显对这个要求感到意外,她激烈排斥,“不可以,不可以——不要——”

辩方律师并没有强迫,而是将几张照片提交给审判庭,照片中是少女的大腿外侧和手臂内侧,布满一道道平行的细小的伤疤,每一道伤疤旁边都用记号笔标注了数字,辩方律师道,“审判长,请看,她身上的伤疤,可以准确地计数出,总共有一百二十三道刀痕。”

全场一片震惊,所有人看着这样的照片,惊痛地捂住嘴巴。

李雪梅努力撑着红肿而又疲倦的数层眼皮,震惊地看着那些照片,证据是心理医生在再次开庭前提供的——连李雪梅都不知道的刀痕——李雪梅想哭都哭不出来,她胸腔剧烈地震动,她剧烈喘息,可巨大的悲伤令她腹内压急遽降低,压着她的胸腔,压着她的胃,压着她的喉咙,由下而上,迫使她涌起一阵干呕,她随即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却响亮的干呕声,生理性的怪异、凄厉声音使得庭审现场陷入又痛心、又不适的氛围当中。

辩方律师沉痛而坚定地道,“她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如此清晰,这是她的痛,是她的不能言说的遭遇的证明,是她对自已残缺的灵魂和身体的怨恨的表达,时间不会抹掉伤疤与真相——她就是程慧芳,程慧芳就是她——”

律师的声音掷地有声,“另外,姜暮所说细节与信中细节毫无差异,如果内容是编造的,又怎么可能毫无出入?”

辩护律师把其他几封信交给法庭,“这是姜暮在过去几个月中给姥姥写的信,她说她要转学,甚至要辍学,可见她面临的危险有多令人窒息,她被困住了,她在求救,她要脱离李舰的掌控——各位,她的求救声是这么的迫切又震耳欲聋啊——请问公诉人,你真的听不到吗?”

辩护律师的质问震慑力十足,姜暮却疑惑而迷茫地凝望着律师,她没有说话。

公诉人询问证人。

公诉人指着辩方律师道,“证人,对面这位律师你认得吗?”

姜暮点头,“认得。我们见过两面。”

公诉人道,“在哪里?”

姜暮道,“在精神病医院。”

公诉人道,“你们聊了什么?”

姜暮突然回忆起什么,迷茫又害怕地道,“她说……她说……”

公诉人逼问,“她说了什么?”

姜暮眼神怯弱,“她说,我……我……我被……”她咬紧牙关,好久才低声说,“被……性侵犯,她要……要我说出真相。”

公诉人道,“还说了什么?”

姜暮额头的汗珠掉在手背上,她嗫嚅道,“妈妈不同意我这样说,后来律师阿姨告诉我说,我爸爸是因为程慧芳被性侵,所以才杀了人,要我一定说出程慧芳事件的真相,才能救我的爸爸。”

辩方女律师警觉地立即站起身,“审判长,反对,公诉人诱导性提问。”

审判长道,“反对无效。”

公诉人立即继续道,“你是说在你们的会面中,这位阿姨曾暗示你——你被李舰性侵过,并且和你妈妈商量后她拒绝你这样作证,其后,律师又对你强调过,只要你当庭说出程慧芳被性侵就能救下你爸爸?”

辩方律师愤怒,“反对——反对——”

审判长道,“反对无效。”

公诉人道,“证人,回答我的问题。”

姜暮紧张又害怕地看了看辩方律师,心跳声铮铮,分辨良久才怯弱地道,“她……她是说过,可是……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公诉人突然历声道,“说明辩方律师为了给被告人姜源脱罪,违反法律诱导、教唆证人做假证——涉嫌妨害作证罪——”

辩方律师拍案,气愤道,“公诉人讲话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公诉人道,“审判长,我严重怀疑证人在律师的诱导下,故意编造程慧芳事件,抑或是在原本的幻想下加入对被害人的判决有利的谎言,所以程慧芳的经历不完全可信。”

辩方律师起身,“公诉人的分析简直是无中生有,无稽之谈。”

公诉人不理会被轻易激怒的辩方律师,道,“好,审判长,接下来,我将会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询问。”

公诉人继续询问姜暮道,“信中许多细节并未提到,比如程慧芳几岁?”

姜暮不明白他的意图,摇头,“不……不知道。”

公诉人道,“信中说程慧芳取得了北京举办的拉丁舞比赛的冠军对吗?”

姜暮露出迷茫的情绪,忍不住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辩方律师席位,然而这一细节已全部落入公诉人和审判席的眼里,在没有得到辩方律师的任何眼神回复后,姜暮嗫嚅道,“是……是的。”

公诉人道,“什么时候取得的?”

姜暮思考好久,摇头,“不记得,不知道。”

公诉人道,“程慧芳被性侵后报警了,对吗?”

姜暮下意识点点头,“是……是的。”

公诉人道,“信中并未提到程慧芳后来的情况,那么你知道程慧芳现在在哪里吗?”

姜暮迷茫地看着他,道,“她不是卧轨自杀了吗?”

公诉人转身对审判席道,“审判长,据我所知,姜暮根本没有拿过奖,事实是比赛前,她退赛了。其次姜暮也从未报过警,她也没有卧轨自杀,她好好的站在这里,这完全可以说明,即便程慧芳是姜暮,可是程慧芳发生的一切,并不意味着真的在姜暮身上发生过。”

辩方律师急切道,“反对。公诉人论点太牵强。”

审判长道,“反对无效,公诉人请继续。”

公诉人又问姜暮道,“你喜欢幻想吗?”

姜暮道,“喜欢。”

辩方律师立即警觉,“幻想一词概括性极强,公诉人要讲明幻想什么,”

公诉人道,“像一个伟大的小说家那样幻想一个故事,你有过吗?”

姜暮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