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永远清醒的人，是可怕的，谢东无法想象一个幼童遇到这样的叔叔会遭受怎样的折磨，是眼神暴力？是语言暴力？是精神暴力，还是柔体暴力？以及他最擅长的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洗脑控制。
他如同一本厚而重的书，你翻开之后，却发现里面藏着最邪恶的尖刀和利斧。
谢东道，“有一句话跟你分享：‘你要对这个世界有所敬畏，你要对你所不了解的行业和你不了解的人保持起码的尊重’，你其实对刑警这个行业的背后一无所知，你也对我这个人的底线一无所知。”
李舰的神色里流露出片刻的游离，但稍纵即逝。
他突然笑容满面且得意地说，“谢警官，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在吓唬我，我知道你是正直的人，法律在你眼里绝不是儿戏。”
谢东审视他，眉心不动声色地动了。
李舰坚定地说，“真相是，即便没有人为我作不在场证明，但是你这个警察从现在这一刻起，已经坚信我有不在场证明，坚信我没有杀害张文斌，并且你接下来，你还会身不由己地想尽各种办法为我洗脱杀人嫌疑，因为追求客观事实早就赋予了你正义的属性。”
谢东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窒息感，他办了这么多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种无耻之徒令人作呕。
谢东感觉到了精神和柔体上的强烈的不适，他展露了他的恶，和毫无人道的攻击性。
可怕的是，他有恃无恐，并精准地看透了他。
李舰笑道，“接触久了，你会发觉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
谢东审视他，“你对性侵罪如此有恃无恐，就这么笃定那孩子不会告你？你不信我能让她说出真相？不信我能找到证据？”
李舰狡黠道，“我笃定，一个女孩子宁可死，也不会愿意被人扣上被强兼的帽子，谢警官，你这是不给她留活路啊。”
谢东拍案，“她在九岁的时候就已被检查出了处女摸陈旧性撕裂，你这个禽兽，如果她指认是你干的，我保证你有吃不完的牢饭。”
李舰露出更加无耻的嘴脸，“那可不一定是我，姜暮不是还跟张朝一起开过房吗？这警官您比我还清楚啊，跳过拉丁舞的孩子，性早熟，骚得很，做出什么过格的事也正常。”
谢东愤然抓起他的衣领，“李舰，你配做人吗？”
李舰笑道，“你如果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带姜暮去医院检查，从她的身体里提取精斑和残留京液，哦，我差点忘了，时间过了太久，查不出了，而且，只要姜暮不同意，你们也没有这个权利强迫她去检查。”
谢东真想揍扁这个男人。
谢东道，“昨天见到了你的妻子，还有你即将出世的孩子，听说是个女孩？”
李舰道，“是。”
谢东道，“你也是即将有女儿的人，你就不怕遭天谴？”
李舰笑容和煦，“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了，我是马克思唯物主义拥护者，不是有神论者。”
他的眼里，此刻毫无亲情，毫无怜悯，一个对父母、妻子、子女毫无感情的动物，冷血动物，没有同理心，追求本我，极端利己。
谢东意识到:这是天生的恶魔。
毕竟，能够感受到他人的感受的人才能称之为人。
经老庄同意，陈立荣在两天前已经制作了一式三份的提请批准逮捕书，连同案件材料、证据一并移送人民检察院审查，检察院指定人员老郑对材料进行审查，但由于这个案件没有嫌疑人李舰的口供，且老郑听到一些关于强兼的风言风语，所以老郑要听听谢东的想法。
老庄早就邀请同学老郑来局里研究案情，奈何大家没时间聚在一起开会，这算是第一次谈这个案子，所以在抵达检察院前，老庄特意提点了谢东不少话，因为在他看来，血衣、凶器、杀人动机全都齐备，尽管很遗憾无法取得李舰的口供，但其他证据已经确凿充分，事实清楚，案子完全可以定性，但谢东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执意认为李舰可能不是凶手，所以老庄提点了谢东许多，怕他影响逮捕审批，但话说了一筐，谢东都没反应。
老庄原本心里还在打鼓，没想到见到老郑后，谢东却是一点没客气。
谢东说，“嫌疑人虽然说当晚和姜暮、打更老头在一起，但两位证人均否定了这件事。我们也调查过，两位证人没有任何交集，从前不认识，也没有提前串供的可能……”
老庄对谢东的突然改口有些惊讶。
老郑说，“案件某些细节还不够清晰，有必要的话，我要见一下打更老头和姜暮再行决定。”
老庄表示随时可以见。
老郑又翻到后面的数张血衣照片，以及后面的血迹鉴定报告，出处是某某大学法医鉴定中心，上面写有明确结论，首先DNA检测结果为李舰和张文斌两人的，其次血迹为擦拭、喷溅，老郑道，“物证能保证没有瑕疵吧，嫌疑人所说的心脏按压，有物理上的可能性吗？”
谢东说，“衬衫上的血迹分布广，且为喷溅状，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他至少要在凶手杀人后一至三分钟分钟内对死者进行抢救。”
听到这里，老郑略略放心了，表示会仔细审查。
临走时，谢东还补充说，“就杀人案件来讲，案件性质是极其恶劣的，死者身中十四刀，这是一场报复行动，对死者家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从我跟嫌疑人的接触来看，我深深感觉到他的恶是不加修饰的，是对人间冷暖的无感和冷漠……这样的人，具有暴力倾向，如果放逐社会……”
从检察院出来，老庄问谢东为什么改变主意，谢东未答，原因很复杂，但也很简单，虽然暂时他相信李舰没杀人，也没有证据指控强兼罪，但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轻易放归社会。
什么理性，克制，真德，智慧，全都去他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