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案发十一天前/铁花
他们沿着拖拉机走到尾部,爬上后面的大铁箱子,又跳到比她还高的铁柜子上,铁柜门受压,柜门吱嘎一声弹开了,姜暮吓了一跳。
身后小胖妞倒不怕,跟着他们走,可是腿太短,爬不上来,又返回,从旁边成片的铁丝网滑下去了,张朝朝她做了个鬼脸,再带领着姜暮慢慢朝铁匠铺后屋移动,渐渐地与大乖他们远了。
张朝突然抓住柳树的枝丫,折下一根柳枝。
他又挥舞起柳枝,用力抽动柳树,柳枝哗啦啦,清新沁凉的树叶味道扑鼻而来。
他挑了一条最新长出来的嫩枝子,去掉骨朵,从上到下拧脱树皮,这个时节柳树皮水分充足,很快便和里面的树茎剥离开。
张朝抽掉中间的树茎,留下空心的树皮,弯腰捡起一块碎铁片,将树皮切成五厘米的小段,再将树皮一端斜削出哨口,一个柳树哨子就制成了。
他回头递给姜暮一个,“会吹吗?”
姜暮点头,接过。
嫩绿的哨子一端蹭到手心,皮肤便染上淡淡的绿色。
姜暮将哨口捏扁捏平,放在唇边,浓郁的树叶味道,凉凉的沁人心脾,清香弥漫在唇齿间,舌尖忍不住一舔,却又苦又涩,她不禁吐了吐舌头。
她轻轻吹了一声,哨声直丢丢,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
他也吹了一声,清脆地划过天际。
“怎么样,我做的哨子亮吧?”张朝回头看她,他的哨子好像天生就比她的要清脆透亮似的。
他开始吹起了最近流行的歌,附近的蟋蟀叫声似乎更大了,一波高过一波,势必要压过他。
她也吹,直吹得嘴唇麻麻的。
张朝走到铁匠铺西边,跳到一个大货车的废弃车楼上,盘腿坐了上去,废弃车楼上窝着泥土和雨水,在缝隙里长出几丛嫩绿的小草。
她也跳上去,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旁边。
他郑重其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姜暮也坐下,托着腮帮。
张朝吹了一个很长的哨声,问“知道这在足球比赛上是什么意思吗?”
姜暮摇头。
“是比赛开始。”
他又吹了短速一声,“这是点球。”
又一声长声,“这是进球。”
他说得兴奋,姜暮却一知半解。
偶尔吹来一阵暖风,夹带着焦炭燃烧的滚烫的铁味。
炭火烧了近一个小时,烧得又红又旺,其中那位年长者将生铁放进坩埚,又继续烧。
随着碳火越来越红火,衬得夜色也越来越昏暗,蟋蟀的叫声更大了。
“你知道蟋蟀为什么叫得这么高吗?”张朝问。
姜暮摇头,胡乱拍打着蚊子。
“可能是警告同性,禁止进入它们的领地,也有可能是求偶。”
姜暮下意识说,“它现在叫的这么欢,可能已经把你当情敌了。”
张朝笑,看向她,“哦,没错,的确是情敌。你看,连蟋蟀都这么喜欢你。”
姜暮怔了怔,脸顿时红透了,像那烧透的火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是蟋蟀的情敌。”
“不还是一个意思。”张朝笑得前仰后合。
她拍打他,着急,“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是公蟋蟀的……”
“哎,解释不清喽。”他继续笑。
她一边哄蚊子,一边扭开头,“我不跟你说了。”
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叫声,姜暮下意识往张朝那边缩肩膀,张朝顺势“啪”一声双掌拍去,双手在姜暮面前合实,毫不刻意地,竟是已将人用两条手臂圈在怀里。
他身上有清新的树叶的气味。
树叶沙沙作响,身后火炭噼噼啪啪。
她推开他,他立即立正坐好,吐了吐舌头,他不敢回头,滚动眼珠斜眼看她,姜暮紧张地拉上校服衣领。
大约二三十分钟的时间,炉中央的坩埚内,十多斤生铁逐渐熔成滚烫的铁水。
年长者将竹片逐个在火上烘烤。他们打着赤膊,身上被焦炭烤出红光。
“几点了?”姜暮问。
“快八点了。”
她有点惊讶,立即站起身,“我得回家了。”
“再等一等。”张朝拉住她。
于是他们又坐在一起,默默等待,姜暮便望住了小双山,在漆黑的夜色里,有着稀稀疏疏几点星火。
他们渺小得像生长在小双山褶皱里的一只蚊子,他们寄生在这里,他们仰人鼻息。
可他们从没想过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是家园,是根系。
可是他们也终将离开这里,遗忘这里,现在的他们,要养好羽翼。
“来了,你看。”张朝拉住姜暮。
姜暮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突然“哗啦啦”一连串声浪,她擡头,绚烂的铁树银花像雨一样落下来。
平台上两个男人正配合着,身体被强烈的光线掩盖,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