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线
师母???
姜馥迩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提心吊胆跟着下了车。
但那个身影刚刚入眼,她便下意识觉得心惊胆战。
卫泓哲听到车厢内的声响,回望时依旧满脸粲然笑意。
“馥迩来看看,我着急见的人终于来了。”
话音才落,那个单膝跪地的人也擡起头来,严厉的目光同样落到姜馥迩脸上。
这一刻,姜馥迩心里所有的建设和坚强都变得有些动摇。
她怕师母,这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更是几乎融于骨血的畏惧。
“师母…”
她不禁呢喃了一句,这声喊了不知多久的尊称,此时完全没了底气。
“文真,你好像没和你的好徒儿交代清楚。”
卫泓哲上前一步,虚扶起姜元亓。
“文真??”姜馥迩瞠目结舌,“师母不是姓姜吗?还说我从小无父无母,被师母捡回,便随了师母的姓氏?”
文真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姜馥迩被她抚养这么些年,始终没感受过她带来的温暖,一年四季,她仿佛都笼罩在一层无情的冰冷里。
“让你取的玉钥匙,怎么会落入旁人手里?”
文真开口就是质问,语气就像每次责罚姜馥迩时那样不留余地。
姜馥迩更加胆寒,视线都不敢再与之对视。
她咽了咽口水,此前对抗卫泓哲的勇气也不知窜逃去了何处,吞吐道:“玉钥匙…弟子去取了…但师母交代的当铺被烧了个干净…”
“胡说八道!”文真厉声呵斥,“刚多久没见,馥迩都学会扯谎了?!”
姜馥迩咬着唇,做错了事那样默不作声。
但她究竟错在哪里呢?
她一路来西梁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曾经毫不怀疑的信仰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完全推翻。
扯谎的又怎么能是她??
师母对她有养育之恩,但说到底她是为了养她体内的虫芽才心甘情愿在苍山上隐匿那么久。
还记得离开苍山时,师母对姜馥迩的安慰。
那时候她语重心长,像个母亲一样,这让姜馥迩怀念了很久。
但一切不过都是她伪装出的,她解散师门,再诱姜馥迩回西梁,恐怕也是担心目标太大,无法顺利抵达。
这样精心的设计,让姜馥迩心中骤生埋怨,以至于她眼底的光都变得硬朗起来。
“师母不该说说,又是为何要隐瞒虫芽的事?!”
许是没想到姜馥迩会顶嘴,文真表情更加严肃。
“我说过上元的时候你会得知真相!几时说过要瞒你?!”
“上元时?”姜馥迩冷笑,“等我彻底沦落为杀人恶魔之后吗?”
“在师母心里我竟然廉价得连自己的死都无权获知?师母怎么这般伪善!”
听她提到杀人恶魔,文真不禁心底一沉。
她从未和姜馥迩提过虫影的事,遑论告诉她虫影成熟后该是什么样子了。
她不安地看了眼卫鸿哲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询问:“馥迩从哪得知会变成杀人的恶魔?这不过是让你变得更强大的捷径。”
这么说来,文真不知道姜馥迩曾去过虫王洞xue,更不知道她曾遇到过虫芽傀儡一事。
但她不知道邶媛身上那只虫影的前因后果,只怕再深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变强大?”姜馥迩往后半步,对文真的亲近显得格外排斥,“那师父的死呢?”
文真先惊讶,后又表现出一副慈善模样。
“不是从你住处坠崖而亡吗?馥迩怎么忘了呢?”
“师母就没再追查??”姜馥迩气愤至极,“不闻不问就解散了师门??”
“馥迩想让我查什么呢?”文真又道,“查他脑袋上那个大窟窿怎么来的?”
那样拙劣的易容,文真怎么会察觉不到?
“是你故意和师父说了虫影即将成熟的事!师父才会对我图谋不轨!”姜馥迩只觉得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她眼底微微泛红,“说到底,是你借我的手杀了他!还让我一路畏罪潜逃,通过这样的手段逼我回西梁!”
短短半年,眼前这个稚嫩的姑娘成熟了一些。
她能看明白这些事倒也无妨,至少终有一日也能死得其所了。
不愿与她在这么多暗卫和侍从面前争吵,文真生硬地笑了笑,抱拳恭敬道:“属下与弟子分别多日,恐怕还要悉心调教。”
卫鸿哲倒没什么态度,只瞥了眼面红耳赤的姜馥迩,不满似的。
“对待美人,可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文真恭恭敬敬的,没有反驳。
“至少在上元那日,想给陛下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卫鸿哲犹豫。
“这几日倒该让她同我多亲近。反正你来了,驯化她也是早晚的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玉钥匙带来了吗?”
文真颔首,从袖兜里取了个小木匣,同时说:“不过是担心陛下安危。”
卫鸿哲没接那个匣子,只暗示文真将它保管妥当,看起来非常相信她。
直到她收起木匣,卫鸿哲和文真才一前以后往站了守卫的庄子里走,其余人则是缓缓跟在乎,与二人隔了些距离说密语。
“文真怎么会去汴安?”
“起初是拿了陛下的手谕。”文真想了想,“刚离开青州就听闻放置玉钥匙的当铺起火,我还以为是自己被人盯上,陛下找人做的。”
“你的确被人盯上了。”卫鸿哲缓缓道,“但暗卫统领还没帮你摆脱掉眼线,当铺就起火了。”
文真猜测:“会不会是邶家做的?馥迩一路跟着邶大公子回西梁,属下怕暴露行踪才没步步紧跟。”
“但显然,她不知什么原因,并未按照我设计的路线走。”
他稍加犹豫,停住步子。
“恐怕还有一拨人在碍事。”
文真眉头蹙地紧,“照理说我不会辨不出陛下的手谕。”
卫鸿哲也因此觉得困惑,才复又往前走,步伐缓慢。
“接到你密信那日,我就拷问了秉笔,与他相干的人都被严加看管,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还会有谁能模仿陛下字迹?”
卫鸿哲沉默着,“迎曦。”
文真道:“但他已经死了。”
卫鸿哲:“我不在西梁长大,要说仿字的能力,只怕也就邶大公子有可能。”
“但他没有印信,不可能是将你遣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