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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2 / 2)

他耐下心来,手背试了试姜馥迩的额头,确保她并未出现高热等异常,才温声关怀:“午丘至今,你可记起什么与此前不同的感受?”

姜馥迩摊开手掌。

她掌心依旧红润,乍一看和旁人无异。只不过手掌纹路间若隐若现的黑纹,仿佛随时在提醒她自己的□□早已更新换代。

“除了力量更大之外,脑袋里时常有个声音,念经似的喋喋不休,尤其是情绪激愤时。”

“就像那日在午丘客栈里?”

姜馥迩点头:“我对那日发生的事记得不清晰,只记得脑袋里的声音让我皮肤传来一阵冷冰冰的感觉。”

冷是邶恒捕捉到的一个关键字。

如今确定邶媛和姜馥迩身上的虫芽都是喜寒的。

该如何找到邶媛身上那只虫芽的背景,恐怕还是要通过子书彦从或者姜馥迩的师母才能再有进展。

如今子书彦从藏得隐蔽,放曾荣春出去一日,除了刚才那个身手矫健的人意外,还并未听谁向他报了捉到诱饵的线索,想必通过这条路找子书彦从是大海捞针了。

但姜馥迩的师母不同。

伍均拿到的消息,可说她已返回西梁。

况且,此前也听姜馥迩说过,她师母是引她来西梁取玉钥匙的。

若姜馥迩体内的虫芽真的是她师母豢养,照她的计划便应该是在上元有所行动才对。

玉钥匙。

上元。

还有她制造的毒粉。

这一切都在将邶恒往一个方向指,那就是找到姜元亓。

她是重要线索,也是解开谜底的最后一步。

邶恒揉了揉额角,眼皮沉重,才发现夜已深沉。

邶恒拿起烛剪,剪掉了烧焦的烛心,而一旁的姜馥迩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沉睡了过去。

他忙起身拿了件挂在衣架上的鹤氅,悄悄盖在她背上,而后才从桌面上再度拿起那张写了工整字迹的纸条重读了一遍。

【青州已危,速避于荻】

邶恒沉默,忽想起少年时的一次经历。

那年他八岁,卫泓哲才刚被送进辽京为质。

他听闻质子水土不服,只得日日泡在药液里,身上到处疼痛难耐却无人照料,才带着当时还是伴读的伍均避开眼线潜进了质子所在的西侧冷宫。

还记得那是秋雨刚歇的午后,杂乱的废草东倒西歪地簇拥着生长,就连原本的一处连接假山的水渠都盈满了水,上面还漂浮着落叶,着实荒凉萧瑟。

宫中禁地,邶恒担心身份被人发现引来非议,便让伍均放哨,自己小心翼翼翻入宫墙。

刚进殿门几步,险险被一道藏在荻草中的亮剑刺中,二人就此缠斗。几个回合下来,藏在荻草中的少年才被他压制住。

少年长了张干净又端正的脸庞,只不过脏兮兮的,但那双不服输的眼神,却令邶恒记忆犹新。

好在无旁人看到,否则只怕要将他拖出去赐予极刑的。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个跟随质子一同入京的陪侍。

他小小年纪功夫修得炉火纯青,绝对是下了苦功夫的。跟随不受宠的少主囚居异乡,却毫无畏惧,忠心耿耿,因此才收获了邶恒的意外欣赏。

所以那日相识后,邶恒并未难为他,也因此结识了身陷低谷的卫泓哲,后来又请了圣命,让荀康一并教授。

邶恒手中撚了撚那张柔软的薄纸,脑海里忽然闪过少年的名字。

他从近乎被捏碎下巴的力道中挣脱开,咬牙切齿地说:“我叫迎曦!要杀要剐冲我来!别伤了质子!”

——

曾荣春清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他记得昨夜跟着宋楚安回到暂住地,去他说的后院花圃看了他折回来的几株紫星草后就回了现在所在的前堂。

本是劝说宋楚安这紫星草不宜栽种的,谁知话说到一半困意肆虐,让他半刻都没再强撑,趴在桌上就睡了过去。

毕竟不似躺着放松,曾荣春睡了一宿觉得腰背疼得厉害,又在身上捶捏了几下,才起身四周环顾。

饶是这半天功夫,堂内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他只好四处寻人,但哪有半个人影?

曾荣春来到院中,发现日头已升得老高,忙自责自己竟忘了回去的时辰,生怕邶恒又因这事将他轰出门去。

他立刻重系束带,本想道个别,却没找到纸笔,只好就这样离开。

正要推门走出院子,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轻咳,曾荣春回头,那人声音已传来。

“小兄弟睡得可好?”

发现是换了身白色衣袍的宋楚安,曾荣春笑着道歉:“许是这些日赶路疲惫,昨晚实在失态了…不过睡得倒是极好,彻夜无梦。”

“那就好。”

宋楚安放下刨土的铲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略沾染的污泥,朝曾荣春走来。

“荣春多谢公子款待,只是家中还有要事,就不多停留了。”

曾荣春礼貌地揖了一恭,打算就此告别。

却见宋楚安忽然伸手一拦:“曾兄弟家住何处啊?昨夜还未与我说说这紫星草的由来…”

“不远。”

曾荣春咧嘴笑着,看上去颇显单纯,“若公子这两日不急着走,我回去知会一声再回来跟公子详细说说可好?”

此时的宋楚安脸上似笑非笑的,倒不如昨晚表现的那样真诚,这样的反差倒使曾荣春心里下意识戒备起来。

宋楚安:“青州总共也不大,但来来回回的多少麻烦,不如找个外面玩耍的娃娃送封信回去?也能省些体力。”

曾荣春不明白宋楚安为什么非要留他,再想起他昨夜无征兆的昏睡,心中越发泛起嘀咕。

“不了不了,我姐姐凶悍极了,若我不回去只怕要挨责罚的。”

“曾兄弟也到了及冠的年纪,不至于被如此看管吧?”

曾荣春又往外迈了一步:“毕竟不常出来走动,家里人总是担心安危的。”

宋楚安笑了,意味不明。

“说起来倒是宋某的不是了,昨晚该和曾兄弟一同回去交代个去向的。”

曾荣春当即抱拳行了一礼,想尽快离开。

“多谢公子招待,我就不留了。”

见他执拗,宋楚安不再拦,而是往旁侧移了一步,给他让出通路来。

“真是遗憾,没能将小兄弟多留片刻。”

曾荣春这会只想着赶紧离开,他甚至觉察出宋楚安的奇怪。

于是他草草告别,再也不打算见了似的,疾步跑了出去。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个时辰后他就对自己现在做的决定后悔万分。

因为他回到张府,却发现府内早已人去楼空,哪还有邶恒和姜馥迩的影子。